經常聽見一種講法,認為外敵的出現是團結最好的催化劑。認識到可作對比的他者的存在,才能產生主體的意識。所以在不同國家的科幻作品中,經常出現當外星人來臨之際,終於實現了全人類團結的橋段。然而事實是,在「外星人來臨就能夠團結人類」的想像中,「外星人」恐怕比「團結人類」更加寫實。
在日本特攝和動畫中,地球防衛組織大多數都是屬於聯合國,甚少是國家單位。不過基於日本戰後無法擁有軍隊,把武裝組織設定為聯軍駐守部隊也合符政治和歷史現實。1957 年的「地球防衛軍」中,外星人遠道而來太陽系,卻偏偏堅持要侵略這個東洋島國。不夠打的日本找來全球聯軍幫手,而世界各國竟然又積極響應,落手落力研發武器,甚至參與實戰。
這種萬眾齊心的故事,對於 1956 年剛剛才加入聯合國的日本,正能量得很合理,也合符面對外星人時人類大團結的理論。然而「一國受難,多國相助」的構圖經不起現實的考驗,更大的可能性只有對外星人發出譴責聲明。既然只有日本被外星人侵略,憑甚麼要我國出兵?韓戰接著越戰,還有持續的冷戰,有哪一次有聯合國來維持和平?
1977 年的「無敵超人珍寶 3」雖然設定天馬行空,情節卻相對上合符現實。母星被侵略者毀滅的比亞魯星人逃到地球,落地生根百年後,侵略者的魔爪終於來到地球。作為比亞魯星人後裔的主角們駕著巨大機械人抵抗,地球人卻怪責他們引狼入室,不斷背刺主角群。沒有抵抗就沒有侵略,只要自願張腿就沒有強暴。
認識他者的存在能夠強化內部的向心力,在理論層面上是沒有錯,但卻錯估了「自己人」的涵蓋範圍。有人覺得網上社交媒體和論壇的生態混亂,充滿扭曲的價值觀和非我族類。事實是無關媒體,這些無法理解的他者一直都存在,只不過網絡讓你更容易看見他們。在舊時代,只要出了村落,統統都是可疑的陌生人;在新世代,不在自己好友清單上、不給我讚的就是敵人。他者其實從來都不缺,我們缺少的只是勾出他者的技術與手段。所以增加「外星人」這個他者,並不會讓「地球人」團結,只不過在「他者」名單上增加了一個項目而已。
最終大家會發現,荼毒和離間外星人其實比團結地球人更簡單。反正外星人只管侵略日本和美國,大部分讀者相信還有充足的時間。甚麼?你不想參加反間?對啦,日本和美國也是他者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