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中國為何又發生真人版「魷魚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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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中國最大最富裕的城市上海,正經歷一場規模浩大的真人版「魷魚遊戲」,市面為開埠近 180 年來前所未見之凄慘,即使日佔孤島時期,以及 50 年代末大饑荒,上海人也從未面臨過的飢餓風險,竟然發生在 2022 年,GDP 總量首度衝破 4 萬億人民幣大關的今日。

日後凡有人再提中國 GDP 如何如何,記得要反問他,GDP 的好處,閣下到底享受到了甚麼。但這不是本文的重點。

重點是那些身穿白色防護服,已由「大白」之稱轉為「白衛兵」的「志願者」,是些甚麼人,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強力執行,沒有他們的百變花招,沒有他們把革命進行到底的豪情,這場魷魚遊戲會不會成真呢?關鍵是,同樣烈度的魷魚遊戲,會不會有朝一日也在香港複製。

今日,但凡有一點歷史感的人都感覺到「那十年」又回來了,「那十年」為何發生如此頻密呢?而且在中國歷史上並不罕見,譬如 1768 年的一場「叫魂」的妖術風暴,在缺乏上游的朝廷授意以及放權的情況下,民間也自行導致大恐慌;當然還有後來的「太平天國」,各種殘暴酷虐的管治手段,震驚人寰,也可以說是一種民間「自治」的體現(如果這也叫治理的話)。

至於 1966 年到 1976 年,中國官方一度稱為十年「浩劫」、現在又改口為「艱辛探索」的「文化大革命」,在得到偉大領袖最高權力的授意之後,掀起滔天巨浪,連鄧小平也承認整個國家瀕於崩潰 —— 再對比今日上海,其中的共通點,就是這些一有機會便集體發作,暴露出人性最醜惡的一面的族群,在其他國家似乎沒有如此巨大的興風作浪的能力,人數也沒有如此眾多。

這個族群便是「偉大的無產階級」。上海這一次受到全方位的衝擊,上海本地市民在社交網絡上的求助與申訴,同情的人少,幸災樂禍的人極為普遍,其中一個最主流的意見,就是不要「自以為上海人有多麼了不起」,「社會主義鐵拳面前,人人平等」;上海本地官員曾一度解釋,上海不能封城,因為上海是全世界最主要的港口之一,是世界的一部分,這句話當然也刺痛了許多經濟地位沒那麼重要的「外地」。

據說,這次許多參與封城行動的「志願者」,其實是來自上海以外,經濟不那麼富裕的地區,我相信他們的薪水報酬並不高,至少不可能達到「支援」香港醫護獲酬 3 萬港元的水準。

但是,對於無產階級而言,能夠到「大上海」分享官威,享受權力的快感,尤其是面對上海的中產階級,「白領麗人」,甚至是一些有錢人,簡直不要太爽 —— 就好像過去挑糞的農民,故意與穿著漂亮的小姐太太擦身而過,蹭她們一身屎,心理便暫且得到了平衡。

如此殘酷的魷魚遊戲之所以總是周期性發作,因為無產階級是一個超龐大的族群,佔中國社會主流,這話不是我隨口亂說,而是中國總理李克強承認,中國有至少 6 億人,月收入在 1,000 人民幣左右,這些人便是俗說的 They have nothing to lose。

也許會有人問,既然 Nothing to lose,為何不反抗呢?這樣問的人肯定不是無產階級,無產階級的樂趣,在於作亂,而反抗是為了獲取公正,但無產階級是沒有公正(justice)這個觀念的,他們要的是人人有份的所謂「平均」,有福同享 —— 雖然他們造福能力極低,卻可以保證吃苦遭罪是人人不落空,這種觀念與公正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因此,無產階級建立的太平天國,其暴虐的本性不會改變,也就是說爛仔王依然是一個爛仔,並不會因為他們擁有了金銀財寶而變成有榮譽感及承擔責任的貴族階級,建立公正的制度,使其領地正常發展,安居樂業。

他們只要在作亂的過程中享受了權力的快感,燒殺擄掠,其人生便「值回票價」了。因此無產階級有這樣一些口頭禪,譬如「爛命一條」、「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或者「18 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同樣的局面日後會否在香港重演?要看香港的無產階級是否會不斷壯大,成為社會主流;以及香港的高級官員,是否一班無產階級新晉。

至於為何中國盛產無產階級,即使坐擁了權力,無產階級的秉性依然不變,道理也很簡單,因為中國是一個極度缺乏產權觀念的社會,完全不尊重私有產權,當然也沒有人權,沒有一樣 established 的東西,是可以長期保存的,動不動就要砸爛一切,推倒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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