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幽靈手術:監控就能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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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一家醫院的手術室。 圖片來源: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去年熱播的劇集「魷魚遊戲」,曾出現類似「幽靈手術」(ghost surgeries)情節,由並非專業的醫生向昏迷者施行手術。事實上,韓國雖然有資金充裕、醫療水平一流的醫療保健系統,卻曾傳出多宗醫生將自己的手術重任交由助手負責,從而接收更多患者以獲取利潤的幽靈手術醜聞,嚴重打擊公眾對醫療機構的信心。針對相關亂象,當地國會去年 8 月通過法案,成為全球首個要求手術室安裝閉路電視,記錄過程的國家。

「紐約時報」引述法律專家指出,當地整形外科診所的幽靈手術始於 2010 年代,其時政府開始藉醫療旅遊驅動經,於是有整形外科醫生將手術交由護士、助手甚至醫療設備技術人員操作,以便接收更多客人。此外,韓國醫生與人口比例為 2.46 對 1,000 人,低於經合組織其他國家 3.3 的平均水平。該國人口老化導致脊椎手術需求大增,相關醫生人數並不足夠,延世大學醫學法及倫理學教授金素尹(Kim So-yoon,音譯)指,不同因素影響下,幽靈手術風氣也蔓延到脊椎手術醫院。「許多脊椎手術相對簡單,所以更容易培訓護士做這類手術。」

躲在應診醫生背後的幽靈

韓國保健福祉部表示,2018 年前的 5 年內,全國約有 100 宗幽靈手術起訴個案。但據韓國整形外科學會估計,2008 年至 2014 年間約 10 萬人成為幽靈手術的受害者。首爾大學公共衛生學教授權順萬(Kwon Soon-man,音譯)表示,私營醫院佔韓國所有醫院 9 成以上,該國採用按服務付費的醫療保險系統,驅使醫生們選擇密集治療患者,透過幽靈手術接收大量病人,背後正是誘人的利潤。

京畿道的國民醫院(Kookmin Hospital)的手術室閉路電視示範片段截圖;該醫院早於 2020 年已自行在院內手術室加裝閉路電視。 圖片來源:이재명/YouTube

根據新法律,負責對昏迷患者施手術的醫院,必須在手術室安裝閉路電視。假如患者本人或親屬要求拍攝手術過程,院方亦必須遵守。醫生則可基於延遲手術會危及患者生命,或拍攝會嚴重阻礙培訓等特殊理由,拒絕要求。影像可作刑事調查、起訴、審判、醫療糾紛或調解之用。

法案通過前,雲集 115 個國家超過 900 萬醫生成員的世界醫學協會(WMA)曾表達擔憂。協會會長 David Barbe 當時指:「在手術室安裝閉路電視,不僅破壞醫患信任,最終還會令許多患者所需的治療方案選擇減少。該法案具強烈奧威爾主義傾向,更趨於極權主義的國家,而非公民自由的國家。」韓國最大醫生團體韓國醫學會(KMA) 也反對法案,認為在手術室加裝閉路電視,​​不能解決代理手術、醫療事故保存證據等問題。同時,讓醫務人員身處持續受監視的環境,會動搖他們的集中力,導致過度緊張,拖累整體醫療服務質素。

鏡頭掀開的黑幕

儘管專業人士未必同意監視手術室,民意卻是大比數支持。韓國民意調查機構 Realmeter 去所作的調查顯示,78.9% 受訪者支持安裝閉路電視,當中其中 48.8% 屬強烈支持。

回顧過去,在手術室設監視裝置,確實可以揭露「幽靈手術」等醫療黑幕。2016 年,首爾大學生權大熙(Kwon Dae-hee,音譯)在當地一家醫院接受下頜整容手術後昏迷 49 日,最終死於手術後出血過多。其母李娜琴(Lee Na-geum,音譯)其後取得兒子手術期間,長達 7 個半小時的閉路電視錄影,足以證明部分手術是由不合資格的助理護士和實習醫生執行,而非原先承諾的首席整形外科醫生負責。2021 年,法院判處該名外科醫生過失殺人罪成立,監禁 3 年。韓國病人權益倡導者安智鐘(An Gi-jong, 音譯)接受「紐約時報」訪問時指,包括權的事件在內,過去 8 年內,當地有約 5 名患者死於幽靈手術。

去年 5 月,代表醫療事故受害者的律師崔正圭(Choi Jeong-kyu,音譯)從仁川的 21 世紀醫院脊椎診所職員手上收到手術室錄影片段。片段記錄了 19 次手術,當中有 3 名護士助理在病人脊椎上施行手術,每次會有一名外科醫生在手術最後 5 分鐘左右出現。崔後來將錄影轉交文化廣播公司(MBC);他受訪時形容事件十分可怕,「醫院像對待工廠運輸帶上的東西一樣對待病人」。

一些專業人士認為監視手術室會破壞醫患信任,有醫院卻視之為重建病人信心的方式。首爾附近京畿道的國民醫院(Kookmin Hospital)早於 2020 年已在院內手術室安裝閉路電視,報道指,醫生進行手期間雖然背對鏡頭,擋住手術範圍,也有布遮蓋病人面部,但影像能清楚顯示是由醫生負責手術。院長崔尚旭(Choi Sang-wook,音譯)形容,這些鏡頭提升了患者對醫院的信心。「它們幫助我們贏得社區信任,是最大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