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黑猩猩「被退休」,善意如何演變成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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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野生動物驛站(Wildlife Waystation)的黑猩猩。 圖片來源:路透社

黑猩猩 DNA 與人類極為接近,因此成為改善人類健康方面的研究對象。但在侵入性研究中使用猿類有動物倫理爭議,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NIH)自 2015 年起已停止對黑猩猩的侵入性研究,機構擁有及資助的黑猩猩均告「退休」。「國家地理雜誌」就報道,美國政府及私人實驗室多年來為生物醫學研究培育出大量黑猩猩,牠們在圈養環境中可以活 30 至 40 年,有些更長壽達 70 多歲;部分黑猩猩「退役」後的護理,成為問題。

1980 年代中期愛滋病毒(HIV)出現奪去美國數千人生命;1986 年,NIH 為研究與對抗愛滋病,成立了黑猩猩繁育及研究計劃,保障實驗動物供應。最終,美國圈養約 1,500 隻黑猩猩,當中許多成為研究愛滋病等人類疾病的替代對象。同時,其他私營醫療機構及大學基於自身研究用途,也購入黑猩猩並作私人人工繁育。NIH 在 1995 年停止飼養黑猩猩,5 年後,時任總統克林頓簽署「黑猩猩法案」(CHIMP Act),同意把所有「由聯邦擁有或資助,不再用於研究的黑猩猩」送到保護區,且支援其退休生活。

野生動物驛站倒閉後,仍有少量員工留下照料未轉移的黑猩猩。 圖片來源:Wildlife Waystation/Facebook

創立於 1976 年的加州私人動物保護區「野生動物驛站」(Wildlife Waystation),在 2019 年 8 月受財困等問題影響倒閉前,曾接收 42 隻黑猩猩,大多數來自醫學研究實驗室。野生動物驛站關閉後一年內,大部分動物及半數以上黑猩猩由各地其他野生動物設施接收,但仍有 18 隻黑猩猩的去向未解決。當中有 14 隻來自 1997 年關閉的紐約大學靈長類動物實驗醫學和外科實驗室(LEMSIP)。LEMSIP 關閉前未曾接受政府資助,意味著政府不會支付牠們的退休開支;聯邦法律也沒有要求紐約大學為牠們提供退休後護理。

1990 年代,LEMSIP 實驗室安裝了一個個籠子,每個籠關著一隻黑猩猩,牠們唯一可以離開這個籠子的時刻,就是前往另一個房作醫學實驗時。LEMSIP 關閉當年,約 100 隻黑猩猩被轉移至新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Alamogordo)的私人研究機構 Coulston 基金會。然而,美國倡議組織 Animal Welfare Institute 研究員 Eric Kleiman 受訪形容,Coulston 是史上動物福利紀錄最差的實驗室。1995 至 2002 年間,Coulston 被紀錄在案的違規行為,包括動物籠高溫達致命的攝氏 65.5 度、獸醫護理不足、施行惡劣的實驗性脊柱手術等。LEMSIP 的獸醫 James Mahoney 早知 Coulston 名聲欠佳,便在較早前為 LEMSIP 另外 109 隻黑猩猩找到其他庇護所。當中 14 隻在 1995、96 年抵達野生動物驛站。

野生動物驛站圍欄內的黑猩猩生活環境比昔日要好,不用再獨自生活於室內籠牢,有新鮮空氣、陽光照射,可以四處嬉戲、互相梳理毛髮。野生動物驛站董事會成員 Kate Thompson 表示,目前他們依靠私人捐贈,支付餘下 9 名黑猩猩照顧者的工資。北美靈長類動物保護區聯盟(North American Primate Sanctuary Alliance)則以籌集 480 萬美元為目標,為餘下 18 隻黑猩猩尋找新家園,至今已籌得超過 380 萬美元。今年年底,11 隻及 7 隻黑猩猩將分別前往路易斯安娜州及佛羅里達州其他黑猩猩庇護所。

實驗室的生活已嚴重影響黑猩猩的一生,研究顯示牠們在狹窄、了無生氣的禁閉環境中生活,會深受創傷,可能出現拔毛、身體搖晃、踱步、吃自己糞便等強迫或自殘行為。2008 年另一項針對黑猩猩創傷後遺症(PTSD)的研究,就以兩隻來自 LEMSIP 的黑猩猩為案例,認為實驗室造成的創傷後果無法估量,為牠們留下「終生心理影響」:其中名為 Rachel 的黑猩猩容易變得暴力、暴怒、會自殘;而在 LEMSIP 度過 7 年時間的 Jeannie 則會絕食、身體搖晃、尖叫,且有癲癇問題。

LEMSIP 的 18 隻黑猩猩,可能只是眾多前實驗動物中,成功得到較理想生活環境的小數例子。多年來在美國繁殖的黑猩猩數量如此之多,很多「退休前景」未明。現時當地共有 5 個生物醫學研究機構仍擁有黑猩猩,牠們曾用於部分由 NIH 資助的研究。其中超過 130 隻黑猩猩屬於佐治亞州埃默里大學耶克斯國家靈長類動物研究中心,以及路易斯安娜大學拉斐特分校新伊比利亞研究中心。雖然 NIH 曾在兩所研究中心投資過千萬美元,協助發展黑猩猩培育及研究計劃,但由於 NIH 的持續護理計劃,只針對於 2020 財政年度仍住在受資助實驗室的黑猩猩,故未有涵蓋這兩個早於 2020 前已停止 NIH 資助的研究中心。

Thompson 強調,照顧黑猩猩不像照顧貓狗。據非營利組織 Chimp Haven 指,飼養及照顧黑猩猩的費用,每年約為 17,000 美元。動物福利倡導者不滿 NIH 及 LEMSIP 等私人實驗室,認為他們拋棄了照顧自己所培養的黑猩猩的義務。旨在反對動物實驗、結束黑猩猩研究的動物權利組織 Rise for Animals 執行董事 Ed Butler 批評,問題源自當初繁殖這些黑猩猩、後來又不再需要牠們的政府。他同意結束黑猩猩實驗乃正確之舉,但同時「他們需要採取其他步驟,釋放所有動物、並負責他們的護理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