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接連出現凶殺慘劇,幾名犯案者都有精神病紀錄。一時間人心惶惶,害怕自己普通在街上逛都會捱斬。雖然有人出來派定心丸,說這些只是獨立個案,香港繼續繁榮穩定,但一個精神病人跟大家說不用擔心精神病,本來就沒有多少說服力。
我相信今天生活在香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精神病,有的只是程度的分別。或者說在一個荒謬的社會中,維持正常思考這個企圖,本身就是一件會痛苦得變成精神病的事。無論你是放棄反抗,與整體一起沉淪,抑或繼續嘗試掙扎,最終都會成為心理疾病的誘因。會隨街斬人之類高度攻擊性的患者可能是少數,但單論抑鬱和心理失調,恐怕與氣管敏感一樣普遍。
法蘭茲.法農是法國的心理學者,同時是戰後第一批後殖民理論家,他在 1952 年出版的「黑皮膚.白面具」,被非洲研究和後殖民研究等領域視為經典。他認為歐洲白人征服了非洲的土地,也征服了在那土地上生存的人們的肉體,同時摧毀了他們的心靈。透過奴隸販賣和殖民統治,非裔黑人失去了自己的主體性,只能透過白人的眼睛觀看世界,才能假裝成為正常人。結果黑人們在那年代的精神壓抑和人格扭曲,其實是殖民暴力的結果。
法農最大的貢獻之一,是將心理學應用在社會分析上,將原屬個人維度的精神和心理疾病,擴大解釋成歷史與地政規模的結果。於是詭異無解的社會和文化現象,不純粹因為是個人精神出現問題,可能是結構性社會危機所導致的惡果。當個人無法在透過正常的機制建立自我以及世界觀,就會把壓力發洩於不正常的地方。亞洲地區大部分社會問題最終都是政治問題,所有內部政治最終都會成為地政問題,這無論是日本、台灣、還是香港,邏輯都是一樣。
葛咸城這麼多精神病,原因是該城市的社會制度本身出了問題。蝙蝠俠不斷把瘋子關進阿卡漢精神病院,也無法改善治安,任你怎關也追不上瘋子增加的速度 —— 就連蝙蝠俠自己都是個偏執狂精神病。路蘭三部曲中,蝙蝠俠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檢察官的法案,是因為他也理解,暴力尋租也許可以一時間埋葬浮現的特殊分子,但結構性的問題始終只能透過結構改革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