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知:歐洲早期的科學審查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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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8 年版本的禁書目錄插圖(局部)。 圖片來源:Wellcome Library/Internet Archive

在過去的歷史研究顯示,審查制度有可能會影響資訊流通,並窒礙知識生產。16 世紀的歐洲是宗教改革的時代,也是科學發展急促的時代。羅馬教廷一方面仍想維持思想箝制,但又要回應科學潮流。2020 年美國哈佛大學科學史副教授 Hannah Marcus 發表著作 Forbidden Knowledge,講述 16 世紀印刷技術如何令醫學出版蓬勃發展,同時反宗教改革時期的羅馬教廷,又如何審查這些作品。

Marcus 走訪了意大利北部的圖書館、檔案館,並參考了歷史學家 Ugo Baldini 和 Leen Spruit 有關「宗教法庭和禁書目錄」(Congregations of the Inquisition and Index)的研究項目,以重新理解教士和平民會否、以及如何閱讀個別醫學著作。教會對醫學作品的態度不同於對神學和其他科學文本,教士們並不關注書中的醫學觀點,而是這些醫學觀點究竟從何而來。16 世紀的教會並不接受「異端作者」,又或者在沒有審查下引用異端學說。

不過,Marcus 研究指出,當教會嘗試「道德刪訂」(expurgate)醫學文本時,某程度上並非為了阻止公眾閱讀,而是令到該些作品能夠在社會流通。在審查過程中,教士重新詮釋文本,令作品背後的「參考網絡」(web of reference)變得模糊,以便那些有合理需求的人能夠閱讀之。同時,Marcus 分析殘存被「道德刪訂」過的醫學書,了解審查者如何盡量保留原文,減少審查帶來的影響;另外圖書館又如何努力把被審查書籍納入館藏中。

從 16 世紀羅馬教廷的故事,我們可以看到當權者對「道德刪訂」的願景,與現實之間所存在的差距。教廷建立禁書清單,遭受許多醫學精英的反抗,他們擔心失去跨越國界和宗教界限的專業聯繫。同時,教會也認清事實,尋求與醫學界合作,例如委託帕多瓦大學醫學院製作「修訂版」文獻。Marcus 認為教廷將民間專業人士納入審查決策,某程度上展現了他們在 16 世紀時已經認可部分世俗專業知識。

不過,這種教廷和業界的合作模式,只能取得微小成果。很少民間醫學精英願意提交修訂,即使提交了,也只有其中一小部分被收錄到官方版本中。其中少數例子包括來自拉文納的醫學家 Girolamo Rossi 和帕多瓦的 Cesare Cremonini。Marcus 認為業界的冷淡,可能是因為當時醫學界的「阻撓派」(obstructionist),積極抵抗這些審查政策,也可能是因為審查工作本來就是不受歡迎的差事,而且有各種政治和專業聲望風險。

除此之外,對於審查幅度和準則,教廷內部當然也充滿分歧,這些分歧阻礙了出版工作,Marcus 就形容 1607 年的禁書目錄「編纂草率而且充滿錯誤」(第 129 頁)。教會本來希望這些文本一旦經過適當修訂,能開放予具備適當資格的讀者。可是,何謂適當讀者,標準往往又不一致,醫生如要獲取文本,不僅取決於科學需要,還有自身的人脈網絡和修辭能力,說服教士相關作品為醫學實踐帶來的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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