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類與反人文主義:人類時代落幕的兩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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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Tarasenko Andrey/Shutterstock

人工智能與人類世,是兩個人文學科熱門探討的課題,美國知名詩人兼文評家 Adam Kirsch 今年新書 The Revolt Against Humanity: Imagining a Future Without Us 指出,縱然兩個課題看似互不相干,但在某些思考上殊途同歸,部分知識分子正按此預見「人類統治時代即將結束」,甚至有人慶祝末日來臨。究竟這些激進主張從何而來?又如何改變我們對現狀與未來的思考?

The Revolt Against Humanity: Imagining a Future Without Us 封面。

這本新書是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Global Reports」系列一部分,Kirsch 指出預見人類沒有未來的兩派學者,其一是「人類世反人文主義者」(Anthropocene Antihumanist),認為氣候變化使人類滅絕的命運無可避免,而且傾向歡迎這個結局;其二是「超人類主義者」(Transhumanist),相信基因工程和人工智能將會帶領我們,邁向比人類更高級的生命形式。

所謂「人類世」是未被公認的地質概念,用以描述人類對地球環境的深刻改造,生態足跡甚至足以開創新的地質年代。其中部分提倡人類世的知識分子,是宣揚世界末日將至的極端環保人士,他們預見我們所熟知的文明終將步向滅亡,甚至連人類整體都沒有將來。相比起讓人類無休止地破壞大自然,他們對文明崩潰持某種歡迎態度,認為這樣對大自然復原是好事,這點與主流的環保分子嘗試以行動改變現實不同,Kirsch 因而把他們標籤成人類世反人文主義者。

超人類主義者的預告稍有不同 —— 人類不是真的消失,但不會維持智人(Homo sapiens)的生命形態,而是「進化」成新的智能生命體,比如是具有通用人工智能(AGI)的電腦。他們與人類世反人文主義者主張迥異,對毀滅大自然的頂尖科技讚美有加,但 Kirsch 指出,兩種看似截然相反的思維,背後有相當緊密的共通點。正如基督教與共產主義的誕生一樣,兩者都以全新方式解讀人類存在的本質與目的,背後有深刻「精神演化」。

人類是意義與價值唯一源頭?

作者提醒,這種反叛思想不再是前衛知識分子倡導的文化現象,而是開始撼動我們對人類處境的理解,挑戰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也就是否定人類作為意義與價值的唯一源頭。在英語文化界中,人類世反人文主義的代表人物,有詩人 Robinson Jeffers 和哲學家 Timothy Morton,他們都認為自然本身就是意義源頭;而在超人類主義哲學家 Nick Bostrom 想像下,人類只有超越軀體的局限,才能真正達到成熟。

無論是超人類主義者的大膽預測,還是人類世反人文主義者的悲觀預言,作者都認為兩派同樣具備一定理據,但對個別激進學者如 Patricia MacCormack 公然「慶祝」末日降臨,作者就批評主張「離譜」;對於保守派思想家如 Leon Kass,基於直覺把這類反叛思想斥為「噁心」,他也認為是站不住腳的非理性批判。他又觀察到,傳統自由人文主義者面對反人文主義者,經常陷入兩難的處境,皆因他們捍衛的理念常常淪為被攻擊目標,推使他們傾向壓制這種反叛思想。

表面上,Kirsch 認為人類滅絕的觀點難以反駁,正如我們必須接受自己終將死去一樣,文明終結也是艱難卻必須面對的結局,但他對部分極端主張始終保持距離,正如我們不會因為人終有一死,就簡單為自殺或謀殺辯護。作者未能提供更獨到的觀點,但他以簡練清晰文字,重新整理這場關乎人類命運的最前沿辯論,為我們思考未來提供不錯的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