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罪犯的日本紋身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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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傳統紋身。 圖片來源:路透社

在日本,擁有紋身不違法,頂多被歧視為黑社會,禁入溫泉或澡堂;幫人紋身也不違法,但 29 歲的紋身師增田大輝卻因此要對簿公堂,全因他沒有法例規定的醫師執照。除他以外,日本紋身師面臨同樣的兩難式 —— 轉行,抑或坐等官司 —— 除非你願意為了紋身苦讀考取醫師執照。

紋身師增田大輝。 圖片來源:Save Tattooing Facebook

根據厚生勞動省 2001 年通過的日本醫師法第 17 條,沒有醫師資格的人不能從事相關行為。紋身過程有可能危害人身健康,雖然不屬醫療行為,但也必須由取得醫師資格的紋身師操刀。也許鑑於日本紋身文化有助帶動旅遊業,當局對紋身師一直採取寬容態度,未有執法。及至 2012 年,對紋身議題立場強硬的前大阪市長橋下徹下令要求 110 名有紋身的市政府職員洗掉紋身或轉職。2015 年 3 月,大阪墨祭在開幕前幾天被臨時取消;5 個月後在警方掃蕩下,增田大輝與幾名大阪紋身師因干犯醫師法被判罰款。增田等人不服上訴到大阪地方裁判所,申辯紋身非醫療行為,不應受醫師法規管。此案裁決將於 9 月宣判,被視為日本紋身業存亡關鍵,若果敗訴,將成法庭先例,現時眾多紋身師也將朝不保夕,與南韓紋身業一樣淪為地下行業。

紋身的確伴隨敏感或感染肝炎等傳染病風險,但日本主流文化忌諱紋身,除了衛生問題,也是礙於紋身過去在日本的文化意涵。在江戶時代,紋身是刑法的一種,人們慢慢將紋身與罪犯畫上等號,身上有紋身的人到澡堂寬衣泡澡也會受鄙視。後來紋身在紅燈區、黑社會和體力勞動者等下層民眾中流行起來,漸漸發展出其獨特的美學與文化,同時進一步鞏固了人們對紋身的偏見:紋身即不正經。2016 年東京一名護士學生因紋身被停學一年,因紋身而影響前途的案例比比皆是,有人甚至花費 200 萬日元洗紋身,只因「紋身無法出人頭地」。

要移除偏見不能一蹴而就,但解決衛生問題並不是非醫師法不可。增田指:「想想考醫師執照所需的時間和努力,對紋身師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我認為可以設立一個紋身師認證制度,確認從業員的專業。」為此增田與其他紋身支持者,去年收集 25,000 個聯署向國會要求設立全國紋身師登記制度,尋求醫師執照以外的安全管制,如果成功,則有助紋身文化進入主流。增田又成立網站「Save Tattooing」,召集全國紋身愛好者的支持,守護日本紋身文化。然而,並不是所有紋身師都敢公開支持,槍打出頭鳥,公然發聲的,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掃蕩目標。而且,不少人已倦怠於長期爭論,轉而另尋後路。

為「Save Tattooing」製作紀錄片「犯罪の彫心」的山本兵衛指:「如果這次敗訴,日本紋身業不單要全面退守地下,部分年輕紋身師更可能放棄抗爭,索性出國發展。」事實上,在守舊的社會風氣下,日本紋身業發展空間已非常狹窄,現時客人近 8 成來自外國。另一涉案的美裔大阪紋身師 Hori Benny,則形容日本紋身人才早已開始流失:「厲害的紋身師都往歐洲發展。他們有的是技術,何必留在日本被人像爛泥一般踐踏?」

不過, 5 年後的東京奧運可能會是他們最後的救命草。日本眾議院議員初鹿明博預計,2020 年奧運將帶來無數擁有紋身,或打算在日本紋身的運動員及遊客:「在這種情況下,日本如何堅持趕絕紋身與紋身師?」

  • Save Tattooing 宣傳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