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崛起:鍍金式消費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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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正恩巡視北韓一間鞋廠。 圖片來源:STRINGER/AFP/Getty Images

在北韓首都平壤,針對該國新興中層階級的國營超市內,貨架上的產品可謂真假混雜,既擺放著仿冒的 Puma 和 Nike 運動鞋,亦有真正的高露潔(Colgate)牙膏和 Pampers 尿片,從日本進口的威士忌,甚至來自美國的 La Tourangelle 核桃油,售價約 30 美元。城市周圍,還有不少的士等著這些富裕人士招手截車,起錶價約 16,000 北韓圜,以當地黑市匯率計算,約 2 美元。

「衛報」記者 Emma Graham-Harrison 形容,跟世界各地的城市一樣,在公園和紀念碑附近,都有人拿著手機拍照,地鐵車廂裡亦有不少「低頭族」忙碌地收發訊息。雖說北韓嚴格限制國外通訊,但國內已有完整的通訊網絡,甚至出現了北韓版的 Amazon 購物平台。

當地的工廠,普遍都知道領導人金正恩的作風,廠內指引提到:「這些鞋製品是高層官員特意從外國帶回來,以便工人可以親眼看到和觸摸它們。」在陳列室裡,則展示著從 Puma 到 Nike 等西方國家品牌的複製產品,並充斥各種山寨混合設計,例如鞋面是一對無綁帶的輕便鞋,鞋底卻是 ASICS 運動鞋。其實都在暗示,金正恩為國家帶來的不只是外交手腕,北韓正開始染上資本主義市場的一些消費特色。

Emma 認為,這個不斷擴大的消費社會,跟北韓過去幾十年向世界展現的形象,一個樸素、規範和軍事為主的生活模式相距甚遠,但她提醒:「所有旅客,包括記者,都只允許在政府嚴格監視下行動,並且以遵守嚴格行程安排為前提…… 這是政府樂意被外界看見的新貌。」

「相比建立核武,刺殺親人,與杜林普外交談判這些大事件,在金正恩身上,鞋廠設計好壞當然不是一個值得大眾關注的焦點。不過,這反映了他一直嘗試為這個封閉的國家進行各種轉型。」她表示,金正恩的改革計劃,並不只著眼政治層面。實際上,由父親和祖父傳下來的極權野蠻、孤立主義,過去一直是北韓的官方意識形態,但這種世襲制的個人崇拜,卻逐漸成為金正恩的政治負累。

北韓婦女在平壤一所超市內選購鞋履。 圖片來源:Ed Jones/AFP/Getty Images

今日的金正恩,似乎變得更加開明,傾向容許部分精英階層,在受到嚴格監控下獲得更優厚的生活。一如他對外國電影進口北韓的取態,一方面審查極端,並不輕易引進,另一方面則表現出熱切需求。對消費社會的願景,亦如出一轍。

雖然北韓政府從不承認他們正邁向這種精心經營的新社會面向,並且在金正恩的默許下蓬勃發展。但從脫北者吳青成口中,則可以窺見北韓社會意識形態的逐步移轉。

吳青成去年經板門店北韓逃往南韓,期間被越境追截,中槍險死,康復之後首次接受採訪時,他強調金正恩所面對的統治危機,因為他缺乏幕僚的忠誠,而官員大部分只是在公眾面前口頭效忠。接受日本「產經新聞」訪問時,吳青成指出:「跟我同齡的,大約 8 成人對他都很冷淡,亦不表忠誠。人民溫飽都無法顧及,但世襲繼承仍然存在 —— 這是導致今日漠不關心和不忠局面的原因。」

不過,這卻成為金正恩將北韓推向消費社會轉型的一大原因。作為北韓少將之子,吳青成形容自己屬於上流階層,他表示,儘管國家本身以自立為原則,但現時北韓大多數精英分子,對於來自外國的物質享受,都相當熟悉和嚮往。「北韓人只會在政治上譴責日本,但經濟上他們都崇拜日本。」他舉例說,日本商品在北韓深受上流人士歡迎,例如軍方官員就喜歡開高檔的日產休旅車。

幾十年來的進口限制,在金正恩掌權時代得以放寬,容許富裕人士追捧進口奢侈品,更暗地裡成為金正恩吸納精英階層支持的手段,或者,至少以物慾享受,讓他們從政治上分心。

北韓酒吧提供多款當地釀製的啤酒。 圖片來源:Jean H. Lee/Getty Images

首爾國民大學的 Andrei Lankov 教授則表示:「我認為他(金正恩)是真心想實踐這種社會形態,他並不以緊縮為路線,而且他本身就在西方的消費文化中長大,對他來說,這才是正常和美好的。」他又補充指:「這是今日北韓精英、老幹部和新派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在有限度的選擇之下,他們渴望消費,崇尚物質享受,他們正在接受這股風氣。」

不過,其實只有少數的幸運兒能夠脫離束縛,鬆綁奔向這種資本主義生活,另一邊廂,如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所,北韓有近 20% 兒童;另計 40% 成年人營養不良,顯示貧窮和物資短缺情況仍困擾著該國國民。

「衛報」表示,雖然平壤鮮少公開相關統計數據,但據一些熟悉北韓現況的分析師估計,北韓貧富差距繼續擴大,在 2,500 萬人口當中,確實只有 10% 能稱得上是新興的中產階級。政治意識形態的移動,似乎未有推動真正的改革,卻讓這個「鍍金」的國家,走向一種更虛幻的資本主義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