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風格如何透露歐盟的官僚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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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 至 69 年興建的貝爾萊蒙大廈,為歐盟總部的主體大樓。

歐盟近年陷入前所未見的分裂危機,疑歐派不但促成英國脫歐,更可能在明日開始的歐洲議會選舉中佔優,或從此改變歐盟取向。愛丁堡大學文學院院長 Richard J. Williams 撰文,透過建築風格解讀,指歐盟位於布魯塞爾的總部設計平庸乏味,辦公大樓用途欠缺周詳規劃,其實早就反映歐盟的官僚架構混亂、決策黑箱作業,為今日亂象埋下伏筆。

歐盟總部所在的布魯塞爾,為比利時首都,規模卻遠遠不及其他歐洲大都會。在其市政管轄區範圍內,2017 年統計人口 120 萬,連帶周邊城市化地區,人口不過 360 萬左右,但政府的官僚架構臃腫,決策過程經常被指有欠透明。

封閉的政治作風下,政府的建築卻傾向好大喜功。布魯塞爾作為中等規模城市,卻擁有幾個全歐洲最宏偉建築地標,幾乎都是初比利時殖民非洲時期的產物。司法宮(Palais de Justice)便是其中一座龐然巨物。

城市機能失調的布魯塞爾,在 1958 年獲選為歐洲經濟共同體(EEC)總部所在地,成為歐洲事實上的首都,背後原因眾說紛紜。比利時哲學家 Philippe Van Parijs 在 2014 年甚至揚言,布魯塞爾脫穎而出,僅在於比利時的國名以 B 字開首,在成員國的順序排名中名列前茅。

布魯塞爾五十周年紀念公園,有一座 1905 年興建的凱旋門。

在今天的布魯塞爾,歐盟總部所在區域俗稱「歐洲區(European Quarter)」,位處中世紀古城區東邊不遠處,由筆直的法律街(Rue de la Loi)貫通,以五十周年紀念公園(Parc du Cinquantenaire)為終點。公園有 1905 年興建的凱旋門,時刻提醒這座城市的殖民帝國歷史。但歐盟的辦公大樓卻缺乏如此鮮明的形象,既沒有動用歐洲古典建築語言,其現代風格亦難令人留下深刻印象。

缺乏昭示權力的地標建築

1958 年,歐洲經濟共同體進駐布魯塞爾「歐洲區」時,區內建築還相較平實,人口約莫 8 萬,但發展商已看準其發展潛力。如今貴為歐盟總部,區內擁有兩座主體大樓,分別是 1963 至 69 年興建的貝爾萊蒙大廈(Berlaymont Building),以及 1992 年開幕的會議中心 Espace Léopold,為歐洲議會主要辦公大樓。

位處兩者之間,有 2017 年落成的歐羅巴大廈(Europa building),是歐洲理事會(European Council)和歐洲聯盟理事會(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所在地,其餘 40 多座歐盟辦公大廈遍佈法律街兩旁。不斷擴張的官僚機關,使歐盟成為布魯塞爾辦公室市場的最大客戶,佔用全市半數辦公空間,又是全球辦公室空間最密集區域之一,單計歐洲議會大樓面積便有 350 萬平方呎。

法律街及其兩旁的歐盟辦公大樓。 圖片來源:Trougnouf (Benoit Brummer)/Wikimedia Commons

雖然歐盟坐擁多座辦公室物業,但設計都乏善可陳。知名荷蘭建築師 Rem Koolhaas 不諱言,歐盟欠缺可象徵其自身的標誌,無法展示叫人信服的公眾形象。比利時建築史家 Hilde Heynen 則評論,歐洲區幾乎只見辦公大樓,居民和商戶都相當罕見,建築設計又平淡乏味,反映其「官僚主義單一文化」。

這種不尋常的城市風景,是政治權力主導市場發展的結果。一方面,發展商眼見辦公室物業有利可圖,以致區內的地產項目獨沽一味;另一方面,歐盟亦多次要求把該區設計為純辦公用途,但歐盟臃腫混亂的官僚架構,使其難以清楚界定各建築物的具體職能,無法在設計上作出周詳考量。

歐洲議會辦公的會議中心 Espace Léopold。

以歐洲議會大樓 Espace Léopold 為例,雖然布魯塞爾是歐盟事實上的首都,官僚機關都設在市內,歐洲議會的法定會址卻位於法國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發展商當初接受的委託,只不過是為布魯塞爾興建會議中心。

歐洲議會法定會址至今依舊不變,但在實際操作上,歐洲議會卻在布魯塞爾舉行大多數會議,Espace Léopold 成為實際會址,導致其辦公室空間需求大增,較原先預算擴張近 3 倍。但會議中心的設計風格,終究無法體現其實際職能,歐盟就此錯過興建昭示其政治權力的建築地標。

正如布魯塞爾社會學家 Peter Vermeersch 批評,歐盟建築群設計「似乎著意展現宏大願景,但風格突然被打亂,由實用主義所取代」,整體感覺似是尚未完工,無意識地透露其官僚主義性格。

歐羅巴大廈是歐洲理事會及歐洲聯盟理事會辦公大樓。 圖片來源:EMMANUEL DUNAND/AFP/Getty Images

為彌補這種先天缺陷,歐盟近年委託興建了歐羅巴大廈,作為歐洲理事會和歐洲聯盟理事會辦事處。此建築由比利時建築師 Philippe Samyn 設計,擁有玻璃幕牆,以附近清拆的房屋窗框拼湊裝飾,中庭懸掛一個半透明的巨型球體,感覺耳目一新。

可惜這種強調通透感的外觀,終究是純粹的形象工程,其半透明玻璃球體無法讓公眾窺見其內部,不似得德國國會大樓重建後的玻璃拱頂,可讓公眾由上而下觀看會議廳情況,以帶出議會受人民監察的訊息。歐羅巴大廈作為歐盟新地標,似乎在無意中自暴其短,再次印證其官僚機關有欠透明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