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傑:無聲 —— 我們都雙手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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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電影劇照。

看台灣片「無聲」,恐怖過看恐怖片,一路看,一路如坐針氈,想離場,不忍看下去。看恐怖片,還可以說服自己鬼魂是虛構、不存在的;看「無聲」,不可能自欺欺人,你很清楚一離開戲院,類似事情正正在眼前發生,你沒有直接參與,也是幫兇。像電影入面的校長或家長。

有看過幾年前的南韓片「無聲吶喊」嗎?真人真事改編,講述聾啞人士學校的教職員,一直性侵學生。「無聲」類似,再複雜一點。在「無聲吶喊」的世界,成人的所作所為禽獸不如,你不是魔鬼的話,大概可以說一句與己無關;在「無聲」的世界,大部分成人的所作所為只是懦弱,人人也可以輕易為自己找一個開脫罪名的理由,像你像我,無處可逃。

被視為加害者的壞分子,原來也不只是加害者,同時也是一名受害人,甚至是最被傷害的受害人;圖為電影劇照。

故事以富有正義感的聾啞插班生作視點,發現純真少女給同學性侵,明明痛不欲生,竟然逆來順受,甚至同情性侵自己的好友,建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求如常度過,不妨齊齊性侵自己。慢慢揭下去,原來事情一直發生,校方也不是全不知情。被視為加害者的壞分子,原來也不只是加害者,同時也是一名受害人,甚至是最被傷害的受害人。問題的開端,是成人的自私自利;讓問題無限擴大,愈演愈烈的,也是成人,是成人的無情無義冷酷無情。

看這類電影很痛苦。你看著被性侵的少女,笑笑口去動手術,以防下次被性侵時意外懷孕,你可能說得通自己不是罪魁禍首,但很難說一句自己沒有任何責任,像任由事情發生而若無其事的班主任,甚至是答應了會保護女孩,但結果根本無法阻止事情發生的男導師。因為,像校長,她答不出,究竟自己重視學校,還是重視學生,成年人太多本末倒置,情願犧牲個人來維繫建制穩定安全。只有未成年、還有一腔熱情的男同學,才會選擇自己被傷害,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出於真心真意的本能,沒有太多計算。成年人,做得到嗎?

只有未成年、還有一腔熱情的男同學,才會選擇自己被傷害,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出於真心真意的本能,沒有太多計算;圖為劇照。

看這類電影,也很實在。你看著一班社會邊緣人士的慘況,會感恩,會知足,會覺得自己還為少少不幸而呼天搶地是一個失德。畢竟,「無聲」不似「麥路人」,「無聲」入面的苦主,是被社會遺棄,是自身用幾多努力也無法輕易化解。不是明明有出路但自己選擇繼續沉淪,而是真真正正需要他人關心,但也實實在在沒有人會關心的一群,因為大家連自身也搞不好。然後,或者你會說:「照顧弱勢社群,是政府的責任吧?在香港,聾啞學童應該有特殊學校有社工照顧吧,關我們甚麼事?」好了,不說傷殘或智障,我說其他學童,被拘捕的被通緝的被逼害的,我們又真夠關心?我們未必人人是魔鬼,但我們都雙手沾血。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方俊傑,利物浦球迷,前「壹週刊」生活組編輯。主打電影介紹、人物專訪、體育專欄、電視表。著有小說「失戀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