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美國租借法案,八十年不變的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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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蘇聯紅軍以美國製造的軍車上前線。 圖片來源:Sovfoto/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身處大時代,難免看甚麼都覺是驚濤駭浪,大概還是讀得太少歷史,眼力淺顯。

譬如邱吉爾歷史性的「鐵幕」演說,當時在大西洋兩岸,不但沒有獲得普遍認同,還引起強烈反感,一些主流媒體痛批他「充滿反俄偏見」(這種評論,今日聽來是不是也很耳熟呢?)甚至令美國政界權貴,譬如羅斯福夫人為之震怒,要杜魯門去「管一管」,許多人更直指邱吉爾是個戰爭販子。

這個細節,和我們如今所熟知的自由世界並肩作戰,打敗納粹邪惡帝國的正義形象,有相當出入。

的確,這其中牽涉到一大疑問,蘇聯如何在 1941 年冬天瀕臨潰敗之際,奇跡般起死回生?真的是因為共產主義者「是特殊材料」(譬如能身穿單衣抵禦寒冬)?

當然沒有奇跡,而是熟悉的老一套,他們及時得到了外援:美國國會於 1941 年 10 月通過「租借法案」(Lend Lease Aid),大舉援助蘇聯。

顯然,這筆帳美國人也不太願意提起,或者乾脆把這筆援助說成是日後重建歐洲的 initiative。

不得不說,史太林極其善於宣傳戰,他在 1935 年的共產國際第七次大會,便發動所謂「人民陣線」的運動,要聯合任何反希特拉的政治勢力,或許,即使邱吉爾這樣的硬骨頭也是可以商量的。雙管齊下的,當然少不了間諜工作,尤其是在美國國內的攻勢。

很多間諜並不是俄國人,而是像英國的「劍橋五人組」那樣,自發受共產主義思想薰陶的激進分子,譬如美國共產黨的領袖 Foster,此人著有「革命綱領」(Towards Soviet America);以及著名的「時代」雜誌編輯 Whittaker Chambers —— 他和美國各部門的官員都關係密切,獲得的機密文件多不勝數。

這些在美國奉命行動的紅色間諜,但凡遭到質疑的時候,就會為自己披上「進步派」(progressive)的保護色,然後聯合所有自由左傾的勢力,當然主要是知識界和文藝界,呼喊自己遭到迫害 —— 這招非常有效,美國的「麥卡錫主義」至今還是一個污名,是一個「迫害」荷里活左派「文藝工作者」的一個魔頭;包括下狠心反間諜,創辦 FBI 的胡佛,歷史形象也是厲鬼一般。

正中下懷的是,美國人素來有同情落水狗的傾向,蘇聯宣傳自己是納粹侵略的受害者,果然為美國人受落,這時美國主導外交的精英已經決定,美蘇不但可以共存,而且要用美式思維去影響蘇共,建立繁榮和平的大同世界。

因此,美國對蘇聯大力援助,從 1941 年到 1945 年,為蘇聯提供 14,000 架飛機、40 多萬架軍車;另外還提供通訊所需的銅線給蘇聯,非軍事物質更是無所不包,戰後美國人是從俄國人的紀錄才知道,美國一共為蘇聯提供了 110 億美元的物資

當時 110 億美元是甚麼概念呢?對比一下美國拯救歐洲的「馬歇爾計劃」,為期 4 年投入了 130 億美元。

蘇聯當然從來也沒有感謝過美國,1945 年美國叫停「租借法案」,史太林立即大發雷霆,這是美國一個錯誤決定,表達謝意既不適當,也不合宜。

掀開這個底細,我們才明白,難怪 1942 年羅斯福總統的顧問 Harry Hopkins 還說,未來好幾代人都要感謝「蘇聯人民不屈不撓的抵抗力量」。有意思的是,這位被視為實際「副總統」的 Hopkins,有人認為他可能也是蘇聯間諜,他可說是美國最親蘇的人。而當邱吉爾竟「不知好歹」提出鐵幕之說,美國政界大佬自然大為光火,要罵他不知感恩了。

美國這批外交「專家」,以「和平主義」的原則,不但令蘇聯及時起死回生,甚至苦苦哀求史太林加入聯合國,更加導致後來韓戰的巨大傷亡 —— 這群 Make Money No War 的政客處處掣肘,加上間諜裡應外合,麥克阿瑟將軍的作戰底線,蘇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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