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都會盜圖(物理)

A+A-
文藝復興時期畫家 Giulio Romano 肖像。 圖片來源:Fine Art Images/Heritage Images/Getty Images

在講求知識產權的社會,剽竊他人創作自然會引起批評。不過相比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之間直接偷竊對方畫作,剽竊似乎已經比較「客氣」。大英博物館版畫及繪畫部門學者 Grant Lewis 在藝術雜誌 Apollo 撰文指,隨著意大利文藝復興成熟,盜畫成了藝術家一大行業危害。

1520 年代後期,意大利博洛尼亞(Bologna),畫家帕爾米賈尼諾(Parmigianino)在一個早晨醒來,發現保險箱被人打開,裡面存放的繪圖、版畫一夜之間全數被盜。帕爾米賈尼諾的合作者,雕刻師安東尼奧(Antonio da Trento)此時卻不見蹤影。真相只有一個 —— 版畫的部分很快就從安東尼奧一名朋友處找回,小偷本人與其他繪圖卻從此消失,另一位文藝復興時期畫家瓦薩里(Giorgio Vasari)形容,他「跟惡魔一起溜走了」。

米高安哲羅一幅試作。草圖盛載著藝術家的構思,成為偷竊者重要目標。 圖片來源:Ashmolean Museum/Heritage Images/Getty Images

Lewis 指,其時紙上作品不如今天值錢,帕爾米賈尼諾的草圖一直也沒有鎖好。損失作品的藝術家自然不止帕爾米賈尼諾一人,整個意大半島都有連串類似罪行發生。文藝復興名畫家拉斐爾(Raphael)的助手兼門生羅馬諾(Giulio Romano),在帕爾米賈尼諾事件後幾年內兩度成為入室盜竊受害者。而米高安哲羅在佛羅倫斯的工作室,則於 1529 年被雕塑家班迪內利(Baccio Bandinelli)偷走了包括新聖器室(New Sacristy)構思在內的 50 件人體草圖及一些模型。

這些案件均有兩大共同之處:一、繪圖是賊人首要目標;二、偷竊者並非熟練慣匪,而是藝術圈內人士。或許因為平生不以偷竊為生,一些作案顯得馬虎,例如班迪內利就在現場遺下一把刻有自己父親姓名首個字母的鑿子。Lewis 表示,偷竊者身為受害人的助手、合作夥伴或相熟者,平日容易看到偷竊目標,那些細小、輕便、易隱藏的紙上作品成為誘人獵物;而助手可以單獨留在工作室,誘惑就更大。

文藝復興時期作品在今天價值不菲,但這些紙上畫作當時未必值錢,甚至不值得懸紅尋找。Lewis 補充,小偷時間如果比較充裕,會更傾向偷走草圖,而不是附近其他高價物品,令人不解他們偷取同行創作的目的。Lewis 引述瓦薩里,認為盜竊者裡確實有天真的人,出於「對藝術的熱愛」而誤入歧途;對大師充滿敬佩之情的助手,想必也會珍惜這些作品。瓦薩里本人就曾對米高安哲羅開玩笑稱,如果有機會,「純粹出於學習」,自己也要偷走對方幾幅畫。

不過 Lewis 則認為,從頂尖藝術家手上偷取創作,除了「學習」之外,還有更大目標。這些已成贓物、金錢買不到的東西,盛載了大師的構想。在文藝復興時期,一個藝術家事業要成功,就要有獨特構想,那些想大展鴻圖卻沒有獨創作品的藝術家,正是看中了對方令人耳目一新的構思,有望為自己帶來巨大回報 —— 特別將盜竊得來的東西,冒充作自己的構思。不過這並不容易,羅馬諾的學生 Dionisio Brevio 踐行針對曼切華公爵貢扎加(Duke Federico II Gonzaga)的詭計前,已為對方察覺。貢扎加擔心自己的設計構思會「被用在其他地方」,於是馬上發佈逮捕 Brevio 的命令。

盜竊事件適逢繪畫史關鍵時期,當時藝術家們開始有意傾向構思試作(preparatory studies)。身為助手、學徒的小偷,以及和眼光獨到的藝術贊助人,都明白草圖的價值,雙方甚至有機會交換彼此所得的草圖。事實上,就連瓦薩里本人也幹過偷竊創作之事。Lewis 表示,這位批評安東尼奧的藝術家,其實也曾將自己師父德爾 · 薩爾托(Andrea del Sarto)的試作,秘密「轉傳」給朋友 Francesco Salviati;他要偷走米高安哲羅創作的玩笑,或者不能單純視作玩笑。

偷取別人創作成果當然不值得表揚,如果是想藉剽竊揚名立萬,更是走捷徑之舉。Brevio 的下場,最終還是默默無聞;而安東尼奧,後人只會記住他是偷走帕爾米賈尼諾東西的「合作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