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里:創作者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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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MarbellaStudio/Shutterstock

從前,你是一個滿懷希望的創作者。
有一天,你在社交網站上傳了自己的作品,滿心期待會有成千上萬個讚好和掌聲鼓勵。
可是 3 天過去了,你的作品還是只有一個讚。
那個讚還是你自己按的。
你開始感到深深不忿,質疑為何其他人的垃圾作品也有好幾千個讚。
你覺得是大眾不懂欣賞你的美,你覺得受歡迎的東西都是庸俗的。
所以你固步自封,繼續創作那些只有自己懂的作品。
過了一段時間,你的作品仍然寂寂無名。
這時你終於發現了。
你不受歡迎,純粹是因為自己的作品太爛。
你痛定思痛,決心改過。
所以你開始細心研究市場需求、分析大眾的喜好、調整自己的風格,以及努力修練技巧。
終於,漸漸地有人認出你了,你很開心。
所以你持續的每天創作。
你以為你掌握到成功的要訣了。
「他的作品套路好像都一樣耶。」
「常常看見他真的很煩。」
「他到底甚麼時候才消失啊?」
你發現網絡上開始有了一些你的傳言。
有些是善意的,希望你有更好的發展。
有些是你根本不認識他,卻待你如仇人般口出惡意。
第一次面對網絡輿論壓力的你,有點不知所措。
你以為這都是你的錯,所以你再次調整自己的風格,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喜愛。
可惜事與願違,對你有惡意的人,仍然對你百般挑剔。
「有沒有人跟我一樣很討厭 XX 啊?」
「拜託別再創作了好不好?」
「這作品不像是年輕人能創作出來耶。」
「他的作品應該有抄襲吧?我們快去找找證據!」
「哈哈哈他長得有夠醜耶。」
面對一大堆來自陌生人的指控,你的心靈開始崩塌了。
你的情緒開始變得不安穩。
你壓榨了睡眠時間來創作,卻絲毫感受不到喜悅。
你害怕被罵,你害怕迎合不了市場,你害怕會失去現有的一切。
你的作品,也愈來愈變得不像是你的作品。
可惜,你發現無論你怎麼努力迎合他們,
他們仍是有想要摧毀你的理由。
變了質的你,沒辦法讓討厭你的人消失,
卻趕跑了喜歡你的人。
有很多人,在這個階段就選擇放棄了。
「我明明只是喜歡創作,為甚麼卻要承受這麼多的惡意?」
你開始覺得手上的筆無比沉重。
但也不知道是你堅強,還是你不認輸,
沉澱一陣子以後,你決定重新出發。
調整好心態的你,躲過了以往所有讓你走歪的陷阱,分辨得出哪些才是該接受的批評。
你愈來愈堅強,你變得愈來愈好。
終於,你有點名氣了。
過往批鬥你的人,也彷佛忘記了當年曾傷害過你一樣,輕描淡寫地說:
「喔,你其實還蠻不錯的啊。」
「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然後繼續找下一個新創作者來批鬥。
但至少,沒人搞你了。
你以為終於沒問題了。
不過,人生才不會這麼順遂。
你開始被迫揹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這包袱,叫「公眾人物的道德責任」。
有人會因為你畫了一根煙頭,說你的作品觀感不佳。
有人會因為你用詞有那麼一點點不精準,就說你歧視。
有人會因為你說個髒話,說你教壞小孩。
但明明現在的小孩講髒話比你還要流利,幹。
同時,大眾對你的情緒勒索也愈來愈多。
有人問你能不能別畫傷心的故事,他看了心情會差。
有人問你能不能免費創作做公益,你是公眾人物你有責任。
甚至開始有人私訊你說,他隔壁鄰居的狗要跳樓了,問你怎麼辦。
你不回的話,你就是見死不救。
你累了,你覺得這明明都不是你的責任。
但你的良心卻過意不去。
所以你還是拼了命地回應他們。
當你盡力滿足了他們的期望,雖然你身心疲憊,
但至少能「幫助」到不少的人,感覺好像還「不錯」。
你以為從此就能安穩地創作了。
「抱歉,你的作品違反社群守則。」
朱克伯格笑著這樣對你說,
然後把你的帳號 Ban 掉 30 天,又 30 天。
你開始質疑,你到底為甚麼要創作。
你甚至開始質疑,你為甚麼要活在這世界上。
還好,上天關閉你一扇門,還是會留給你一條門縫。
努力了這麼久,你終於開始有工作找上門了。
你開始利用自己的創作賺取收入。
你開始利用自己的技術換取金錢。
為了滿足案主的需求,你會創作一些不完全像你的作品。
你漸漸地變成商業的形狀,也會接一些私人委託。
「我這樣會是金錢的奴隸嗎?」
你這樣懷疑著自己。
但收入變高、生活變安穩後,情緒好像也改善不少了。
所以你一直快樂的做下去。
直到有一天,你收到一個私訊。
「你好,聽說你有在創作。」
「我想跟你委託一個私人作品。」
「我想請你畫一張林鄭黑絲圖,請問可以嗎?」
這一刻,你終於崩潰了。
你覺得這根本不是真正的你。
你開始想要逃離。
你開始想要找回創作那純粹的快樂。
但在這時候,他補了一句:
「錢多少也不是問題。」
這句話,彷佛像是救贖一般,把你帶往回憶的旋渦。
你開始回想過去的一切。
你開始回想過去承受那所有的壓力。
你發現,無論再怎麼痛,好像,也不及當年的痛。
於是,你撫摸著自己的傷痕,然後敲下鍵盤。
「沒問題,你想要林鄭的絲襪有多透?」
能創作,很快樂。
能用創作賺取金錢,更快樂。
除非你是李嘉誠的兒子。
免費仔的慾望和批鬥是無止境的,唯有金錢才是最實在。
至少,它能帶給你安穩的生活,讓你心理平衡、心靈健康。
至少,商業作品不會要你畫林鄭黑絲圖。
…… 應該吧?
至於要怎樣在同時在作品保留一定程度的你,那又是另一個課題了。
這時候你終於發現。
原來在麥當勞能毫不猶豫的喊出「加大」,是如此的快樂。
原來吃沙嗲牛麵能加 8 元買一杯凍飲,是這麼的愉悅。
原來金錢不是銅臭,它是讓你創作出更好作品的一大補給品。

所以,來吧!
來一起成為金錢的奴隸吧!
來一起努力找出你作品的價值吧!
來一起向喜歡的創作者丟錢吧!
來一起把麥當勞餐加大吧!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一名移居到台灣生活逾3年的90後女生,筆名茶里,著有繪本《我住在台灣了!》、《一個人住在台灣!》。 從初搬來時的糊塗迷惘、不知所措,到現在能住台灣養活自己,一路就這樣跌跌撞撞找出自己生存的方式。希望能透過這專欄,向大家分享住在台灣的日常生活大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