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立棠
旅居倫敦的博士生
來到英國這一年,其中一樣令人煩躁的東西,是向本地人解釋自己的名字。
大部分香港人的全名都有 3 個英文詞,例如貝立棠是 Pui Lap Tong。在英文世界,由於姓氏是放到最後,Pui Lap Tong 就自自然然變成 Lap Tong Pui,這點還可以慢慢適應;更麻煩的是,英國人的名(First Name)普遍只會用上一個詞,他們的全名可能很長,例如碧咸是 David Robert Joseph Beckham,當中「Robert Joseph」是中間名(Middle Name),一般情況都不會使用。
於是,Lap Tong Pui 的「Tong」會被當地人認為是中間名,而直接刪掉,有些機構的電腦系統,甚至只能夠在姓名欄列出兩個詞,於是好端端的 Pui Lap Tong 就變成了 Lap Pui,一個自己初時也認不出來的名字。有些大機構如倫敦運輸局、國民保健署,所發的文件都只能出 Lap Pui,但又有些大機構如銀行是能夠出全名,其中我大學的學生證和證書是全名,很多部門如宿舍又只出兩個詞。
每次要使用客服熱線,名字這回事就如古惑的槍,一時三個詞,一時兩個詞,就是令人摸不著頭腦。最尷尬是連碩士畢業典禮,也被叫錯成 Lap Pui,當時感到很無奈,不過最後的畢業證書還是出了全名。而弔詭的是,英國早在 19 世紀就已經與華人、韓國人、越南人相遇了,更加有無數東亞精英畢業於牛津、劍橋,能看懂華人名字的當然大有人在,只是改不改系統,懶性使然。
不過再令本地人困惑的,還有改洋名這回事。近年不斷有文章嘲諷一些「奇怪」的港式英文名,但其實一位亞洲人改英文名,本來也是很特別的事情。前英國財相辛偉誠是印度裔,仍然保留印度名字 Rishi Sunak。在大學教班時,基本上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但除了香港和新加坡,大家一般都會保留自己的原名,有些可能會用簡稱,例如 Gabriella 變成 Gabi。
於是,新學年教第一課的時候,要多花時間解釋我的名字,並索性把英文名 Jeffery 視為別名(Alias),不過有些行政問題仍然會出現,例如學生總是說找不到我的電郵,那因為在大學系統內,我的名字就是 Lap Pui,而非 Jeffery Pui。除了教書,對於出版學術文章、出席會議時應該用甚麼名字,也是令人苦惱,最終還是決定棄用自己改的英文名。
用甚麼名字,一來可以是專業形象的問題,我感覺科學,又或者社會科學的學者會沿用英文名和姓氏,而中文名只保留拼音第一個字母,例如黃大文,可能會寫成 Chris T. M. Wong,不過很多人文學科的學者會保留中文名,而棄用英文名,例如黃大文就直接變成 Tai Man Wong,然後有些學者又會加上連字號,例如 Tai-man Wong,甚至把兩個詞合而為一,如 Taiman Wong,以區分名和姓。
我自己會傾向後者,一來我屬於人文學科,行家都是這樣做了,二來名字本來就因為滿足小學老師而改,三來我也很自豪自己的廣東話名字,廣東話很好聽,絕對可以面對全世界。當然,我又不認為保留英文名就是「崇洋戀殖」,對於很多香港人,他們的英文名從小到大就跟著自己了,是身份構成的一部分,而且一半英,一半中,這種兼通東西的混雜性,就是香港特質的最好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