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浩基:「百事可樂,說好的戰鬥機呢?」—— 應該袋住先?還是寧為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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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百事可樂,說好的戰鬥機呢?」劇照。

在面對遙不可及的夢想時,到底應該見好即收,袋住先?還是堅持到底,在達致所有訴求缺一不可之前,絕不接受任何中間的方案呢?這個問題永遠莫衷一是。相信對不少人來說也難以取捨,因為事不關己或在完美世界裡,說出豪言壯語容易,勸人「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無成本,但當這種電車難題發生在自己身上時,要如何抉擇就變得複雜多了。

當然,叫你回想發生在自家身上的這類難題,有時不想提起,未敢忘記。但近日 Netflix 新推出的迷你紀錄片「百事可樂,說好的戰鬥機呢?」(Pepsi, Where’s My Jet?),就正好是個完美演繹,也許可透過這個象徵性故事,回想一下自己曾經面對過的處境。

這個在北美曾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件,筆者也有所聽聞,一切要由當時處於低谷、銳意打倒巨人可口可樂市場佔有率的百事可樂說起。90 年代,百事製作了大量創意廣告,更在 1995 年的其中一輯廣告裡,為了鼓勵年輕人多喝百事,推出了積分換贈品計劃,只要留下百事招紙上的商標,就能按其上面的積分換取各式贈品,包括有太陽眼鏡、皮褸或其他物品,而在廣告結尾,甚至出現一個年輕人因儲了 700 萬積分,成功換取了一架獵鷹式戰鬥機,並用來上學,在校園內引起一陣哄動。

當時占士金馬倫(James Francis Cameron)導演、阿諾舒華辛力加(Arnold Alois Schwarzenegger)主演的「真實謊言」(True Lies)剛上映,結尾阿諾駕著的正正就是這款戰鬥機,因此這個廣告讓無數年輕人著迷,開始狂喝百事和收集積分招紙。

其中一名正在商學院讀書的 21 歲學生約翰.倫納德(John Leonard)也注意到此廣告,日思夜想,渴望得到戰鬥機,並計算過,要是真的以飲用百事可樂去拿到 700 萬積分,就得花上近乎 2,000 萬美元。雖然還是比戰鬥機的真實價格便宜,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後來他在超市裡看到積分換購計劃的小冊子時,發現上面有一項條款表示,要是不想靠喝百事可樂來儲積分的朋友,亦可以 10 美分來兌換一積分。這個本來只為了方便大家換 T 恤或太陽眼鏡的條款,卻讓倫納德看到一個漏洞,要得到 700 萬積分,成本可從 2,000 多萬,變成只需 70 萬。

倫納德是個登山愛好者,亦曾兼職登山嚮導,因而認識富商陶德.霍夫曼(Todd Hoffman),2 人更成為朋友。倫納德把這個用 70 萬換戰鬥機的瘋狂想法告訴了霍夫曼,霍夫曼也多番看過這個百事廣告,留意到廣告內清楚列明了 700 萬積分可兌換獵鷹式戰鬥機,亦沒註明任何小字的免責條款,加上這個 10 美分換一積分的數學漏洞,讓他認同了這個年輕人看到大企業的一個軟肋,於是決定參與,寫下 70 萬美元的支票,讓倫納德寄到百事公司用以兌換戰鬥機。

這場大衛挑戰巨人歌利亞的鬥爭就此展開。百事並沒有馬上拒絕,只強調這是個玩笑,不應認真看待;可是倫納德和霍夫曼不這麼認為,更找來律師出信給百事。於是百事要求 2 人出席和解會議,並在席上提出支付他們 75 萬美元,霍夫曼表示這非其夢想,讓倫納德自行決定,而倫納德決定堅持要戰鬥機,不要那 75 萬現金。

因此漫長訴訟展開。作為大企業的百事,具有無數資源,並發動各種輿論戰去抹黑倫納德是個貪得無厭的欺詐者。官司經歷數年,當中牽涉各種醜聞和人物,最後倫納德的律師團隊更找到百事早有在這種推廣活動上,不履行承諾的前科。90 年代,百事曾就菲律賓市場舉行過現金抽獎,這讓大量菲律賓人瘋狂喝百事,卻因有中獎者無法兌現,最後在菲律賓釀成暴動,甚至有 4 人死亡。

雖然能證明百事有長期不信守承諾,但美國高等法院的一名女法官作出了最後判決,表示這只是個幽默廣告,沒有人會對廣告中的戰鬥機認真看待,也不會有學校讓學生駕著戰鬥機降落,加上廣告中的駕駛員亦沒戴上正規頭盔,因此裁定倫納德控訴無效。

隨後倫納德雖一無所有,但這宗「倫納德訴百事公司案」(Leonard v.Pepsico, Inc)卻成為了契約法上的一個重要案例,甚至有不少學者就此事出書探討,亦成為了無數法律學院學生辯論的題目。在往後的日子,有不少律師和法律學生都堅信,其實契約是存在的,應該判百事需要交付戰鬥機給倫納德。

20 多年過去,不知道現在的倫納德回望過去,有否後悔當日沒有拿下那 75 萬美元,卻堅持要進行這場艱苦鬥爭?但世事沒有如果,一切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回憶前事,一切掙扎都成過去,彷彿只是一段白頭宮女話當年,在有誰可以重來這點上,沒有人比香港人更清楚。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亂世閉門讀禁書,看舊片。幸福感覺,來自吃喝與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