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抖音被揭充斥著偷渡教學短片，引導中國人循中美洲偷渡美國，原來同類短片也助長其他國家的偷渡潮。經濟學人集團雙月刊 1843 Magazine 專題報道，人蛇集團操縱 TikTok 網紅在英國炫富，並附帶各種偷渡路線及收費資訊，以引誘阿爾巴尼亞年輕世代偷渡英國，結果他們卻多淪為大麻農場的廉價奴工，長期不見天日。
阿爾巴尼亞東北部小城庫克斯（Kukes），是歐洲經濟最困窘地區之一。32 歲的 Besmir Billa 生於斯長於斯，多年來選擇留在家人身邊，又向侄子灌輸文化自豪感，展示周圍壯麗山河，教導他們傳統弦樂器 çifteli。但這番文化承傳的努力遇上重大挑戰，TikTok 演算法成功俘虜城中下一代，其中有大量短片鼓勵阿爾巴尼亞人移英賺取巨富。Billa 慨嘆，這些誘惑正在「摧毀社會」，宣揚物質主義和扭曲的價值觀。
TikTok 傳播的英國致富神話
在戰後共產統治下，阿爾巴尼亞人被禁止離境數十年，但隨著共產政權倒台，出境限制消失，1990 年代起當地爆發移民潮，至少 3 分 1 人口外流。這股移民趨勢近年再現增長，去年湧入英國的阿裔移民顯著激增。雖然阿爾巴尼亞人可通過旅遊簽證入境英國，但申請程序繁瑣，以致很多人寧可付錢給「蛇頭」，以偷渡方式進入英國。去年夏季就有 1.2 萬名阿爾巴尼亞人乘小船抵達英國海岸，部分則透過陸路方式，匿藏貨車或私家車入境，偷渡人數遠超過其他國籍。
新一波偷渡潮之所以出現，與 TikTok 湧現的洗腦短片息息相關，背後懷疑由阿爾巴尼亞人蛇集團操作。只要在 TikTok 簡單搜索「Angli」，即阿爾巴尼亞語的「英格蘭」，便可發現大量 TikTok 網紅剪輯的短片，通常是以倫敦為背景的炫富題材，有阿裔年輕人展示自己的豪華跑車，講述在英國的致富故事，有些短片更提供非法偷渡的路線資訊。
來自庫克斯的網紅 Aleks Vishaj 擁有 3.5 萬名追隨者，曾經兩度偷渡英國，如今經常拍片炫耀駕駛法拉利環遊世界、在夜總會喝酒、光顧奢華酒店等。今年春季他「衣錦還鄉」時，受到大批庫克斯年輕人簇擁。Billa 侄子也是其追隨者，年僅 11 歲和 7 歲便聲言想要買名貴房車、或者夢想要成為 TikTok 網紅。
由偷渡客淪為大麻農場奴工
現實中，阿爾巴尼亞偷渡客抵英後，通常都被迫從事非法大麻種植。疫症大流行以前，越南黑幫控制大部分大麻種植業務，但 2020 年阿爾巴尼亞幫派愈益壯大，對阿裔廉價勞工需求也愈日俱增，TikTok 於是成為招聘年輕人渠道。短片通常宣稱，英國移民法例愈益收緊，呼籲年輕人「偷渡要趁早」，甚至公然舉辦「黑色星期五」船票促銷活動。
大麻農場工人每月工資約為 600 至 800 英鎊（約 5,950 至 7,930 港元），但由於黑幫包辦偷渡生意，所以經常假借工人未支付偷渡全費為由剋扣工資，又威脅要傷害他們身在家鄉的親人，以杜絕偷渡客溜走的可能。農場環境相當惡劣，工人被鎖在破舊建築物內，窗戶也長期圍封。2020 年伯明翰附近就有大麻工場起火，1 名 43 歲阿爾巴尼亞工人死亡。
這些偷渡英國的真實故事，卻不會出現在 TikTok。有關注人口販運組織估計，黑幫頭目下令大麻農場工人製作各類內容正面的 TikTok 故事。一名 19 歲庫克斯少女坦言，有朋友正在英國大麻農場工作，總以私人訊息哭訴生活艱困，但其 TikTok 帳號卻常炫耀英鎊堆積如山，拍攝倫敦地標和跑車，也就是犯罪集團幕後要求的宣傳內容。
「男生就像絕種了」
英國政府注意到人蛇集團的活動，聲言正通過新法例，將驅逐任何渡海的非法入境者，還與阿爾巴尼亞合作加快遣返速度。TikTok 則宣稱，已經透過系統自動識別違法資訊，並移除相關內容。但人蛇集團似乎掌握各種規避審查的方式，發佈內容的速度亦遠遠快過 TikTok 的審查速度。最終是 TikTok 宣傳短片的吸引力大，還是英國移民政策的威懾力大，仍然有待觀察。
可以肯定的是，在阿爾巴尼亞的窮鄉僻壤，最新偷渡潮已經帶來難以逆轉的改變。在庫克斯，熟練技工嚴重短缺，破碎家庭也愈來愈多，酒吧不是愈見冷清，就是以英倫主題裝飾勉強吸引客人。有 10 來歲的女生向記者坦言，很多男同學都去了英國，沒有人邀請她們去畢業舞會，「男生就像絕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