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和美國的威士忌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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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特工:金圈子」的電影副標題,其實可以當成英國和美國的威士忌之爭。「皇家特工:金圈子」劇照。

英國和美國有什麼文化衝突?翻開字典就有一堆,炸魚薯條在英國叫 Fish & Chips,美國叫 Fish & French fries。又例如美國人說的 First floor,其實是英國的 Ground floor。倫敦地下鐵專稱 Underground,問路時如果說 Subway,英文太好的當地人或者只會把你帶去 Subway 快餐店。

在電影世界中,英國特工和美國特工的形象亦大有不同,美國代表有「職業特工隊(Mission: Impossible)」雄姿英發的 Tom Cruise,渾身肌肉,實戰型,有如一台美式 Muscle car。英國特工則講台型多過實力,總帶兩分陰柔,舉手投足流麗淡定,身段優雅,看「007」和「皇家特工(Kingsman)」就知道了,就連惡搞「007」的「特務戇 JJohnny English)」,戲中 Rowan Atkinson 都一樣穿得筆挺。

比起荷里活的招牌作「007」,大受好評的諜戰片新血「皇家特工」系列,由英國公司 Marv Films 製作,導演 Matthew Vaughn 又是英國佬,電影的英倫血統更為純正。第一集「皇家特工:間諜密令(Kingsman: The Secret Service)」成功以輕鬆歡樂的節奏顛覆了傳統諜戰片佈局,並且塑造出玩世不恭的新派英倫特工。他們年輕時麾,對衣著講究,在槍林彈雨中仍談吐得體、不忘說個笑話。

「皇家特工:金圈子」宣傳照。

載譽歸來,近日上映的續集「皇家特工:金圈子(Kingsman: The Golden Circle)」,Taron Egerton Colin Firth 兩仔爺仍是官仔骨骨,Head to toe 英倫金漆老字號著物,只可惜少了 Colin Firth 開腔細談皮鞋之道和紳士典範,也少了點 British humour,或因為故事舞台有一半從倫敦搬了去美國。

美國哪州哪郡?且說英國特工機關 Kingsman 窮途末路之際,男主角 Eggsy 卻發現在美國竟有另一姊妹團體 Statesman 的存在,為了尋求盟友協助,他便毅然來到肯德基(Kentucky)。

肯德基有甚麼特產,家鄉雞?當然,KFC 總部確實位於美國東岸肯德基州,不過肯德基最主要是以盛產波旁威士忌(Bourbon Whiskey)聞名於世。電影中兩大特工團隊都有偽裝,Kingsman 是老牌裁縫店,Statesman 則是老牌釀酒廠。波旁威士忌源於肯德基州波旁郡,因而得名。今集作為關鍵的那瓶陳年波旁威士忌,正是來自肯德基老牌酒廠 Old Forester1870 年,美國第一瓶波旁威士忌就出自此酒廠,迄立近 150 年殊不簡單,因為美國上世紀 20 年代有禁酒令,Old Forester 是絕無僅有取得合法釀酒資格的酒廠。

「皇家特工:金圈子」劇照。

沒錯,導演很懂酒史,更懂得經營細節。故事中 Kingsman Statesman 兩大勢力,誰先誰後?別忘記 Kingsman 的裁縫店,現實中是來自倫敦薩佛街(Savile Row11 號的 Huntsman & Sons。該店始創於 1849 年,正稍早於 Old Forester

Matthew Vaughn 選擇以威士忌來做文章,意圖也極明顯。肯德基雖是美國歷史悠久的酒鄉,但論名氣和身世,波旁威士忌始終不如英國的蘇格蘭威士忌(Scotch Whisky),因為美國釀製威士忌的技術,本身就是由英國人引入的。電影藉各種線索暗示了主從身份,美國特工機關 Statesman 其實是 Kingsman 的分家,此片百分之百含有英國佬自爽成份,應不用多作說明了。

電影的副標題,其實可以當成英國和美國的威士忌之爭。

歷史上既有傳承關係,英美兩國的威士忌釀造方法的確相近,差別其實在於釀造原料及因而衍生的威士忌種類,及因兩地人文、氣候因素導至在釀造及陳存的調節。蘇格蘭威士忌推崇麥芽(Malt),即完全以發芽大麥為原料,而美國出產的則多數會同時使用多種原料,例如波旁威士忌的主要原料為玉米,再加上小麥、黑麥等穀物發酵釀造。產地方面,蘇格蘭威士忌一定出自蘇格蘭;而波旁威士忌沒地域限制,全美國的酒廠都可以生產,而從歷史淵源及釀造方法而言,跟它關係最為密切的,則要數到田納西威士忌(Tennessee Whiskey)。

與肯德基州相鄰的田納西州同樣盛產威士忌,簡單來說,因為原料和釀造方法相同,大部分的田納西威士忌也符合波旁威士忌的釀造規定,但由於多上一道名為林肯郡過濾法(Lincoln County Process)的工序,酒廠習慣以田納西威士忌自居。林肯郡過濾法是指,威士忌會以糖楓樹燒成的炭進行過濾再入桶,令色澤較深,口感順滑。發明者是 Jack Daniel(即是 Eggsy 就很喜歡拿來溝汽水的那個牌子),同名威士忌釀酒廠的創辦人,也是最為著名的田納西威士忌品牌。

至於蘇格蘭威士忌,其實一直以調和穀物及麥芽原酒的調和型威士忌為主流。首先,因為調和型威士忌風格較為平衡親民;另一原因是因為殖民地遍佈全球的英國,為了盡用每一元的海外宣傳經費,樂於出品可以容易調節產量的調和型威士忌 —— 但事先聲明,調和型威士忌其實也有眾多佳作。不過,飲酒其實也有世代之爭,當法國干邑及調和型威士忌橫掃全球多年,識貨的新世代自然在傳統之上,尋找自己的品味定位,風格明顯,愛恨分明的單一麥芽威士忌便在此時成了這世代的寵兒。

這就叫人想起上一集的經典台詞了:「大摩 62 年,一滴都不可以浪費」(’Dalmore 62, can’t let a drop hit the floor.’。再看今集,男主角 Eggsy 剛進 Statesman 基地,卻即諷刺美國佬一句,只會用美國的威士忌來「溝」可樂。誠然,全美國最好賣的威士忌 Jack Daniel’s,最多人喜愛飲法的便是 「溝 」可樂。或許此話會被解讀成英美威士忌之爭,不過英美威士忌其實敵友難分,在釀造過程上,更是唇齒相依:美國威士忌陳存之後的木桶,大多運往蘇格蘭熟成英國的威士忌 —— 沒有英國執二攤,美國威士忌成本必然上漲;沒有美國運來已純化的橡木桶,蘇格蘭又不知哪裡可以買到價錢合理又合用的木桶。

「皇家特工:金圈子」劇照。

電影中的威士忌爭端情仇,簡單表逹了電影背後的宏旨,給左膠糾纏的英美兩國,既是密不可分的難兄難弟,也是全球最後的水泡。不過,回歸傳統,英國特工最愛喝的,或始終都不是威士忌,而是馬天尼(Martini)。 007 開始,由 Sean Connery Daniel Craig,再到「皇家特工」的 Colin Firth Taron Egerton 兩師徒。這甚至已成為英國特工彰顯身世的致敬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