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創造科技,同時懼怕科技,由 19 世紀盧德分子(Luddites)打砸紡織機到今日美國有意見要求停用疫苗,人類總是落後於自己的創意。哈佛大學教授 Calestous Juma 著作 Innovation and Its Enemies 就探討近 600 年來人類與創新發現的拉鋸史,闡釋反科技背後的複雜心理。
Calestous Juma 指出,人之所以反科技,並非反對創新本身,而是隨之而來的變革危及一己身份和生活方式,譬如盧德分子驟看類似反現代反進步的舉動,其實源於機械化帶來失業潮的憂慮。科技創新亦有機會將人與自然區隔,又或剝奪勞動的目的感,例如機械化分工制令僱員專注某一工序,單調的流水作業取代了個人的工匠成就。革命性科技一出,過往人類的生存經驗再不適用,自然引起心理反彈。
反創新分子主要有為 3 類:
1. 既得商業利益者:商業得失最為普遍,例子如串流音樂、電子書、再生能源等新興模式,均會侵蝕傳統經營業者的利潤,既得利益者貌似反對創新,其實是反對競爭;
2. 現成物質世界信徒:文化習俗寄託在物質上,視新事物為破壞身份,米蘭昆德拉就引述過一本小說「爆炸的怪物」,講出汽車面世初期,有人如何不勝引擎巨響煩擾,多番遷居只為避車;
3. 舊勢力權貴:Calestous Juma 指出,拖拉機及其他農業器械發明後,耕作所需人手銳減,引發農村人口大量流入城市,促成社會動盪,此類變革自然不為當權政客欲見。
人再守舊,也不可能永遠原地踏步,那有甚麼創意比較容易普及?根據 Calestous Juma,新意念的質素假如大幅超越前身,或根本毫無先例,就較容易為人接納。例如咖啡:咖啡原產非洲,起初僅流行於中東一帶,伊斯蘭教士以此提神,以便準時祈禱,由於缺乏其他提神飲料,咖啡普及相當迅速;相比之下,當咖啡傳入歐洲時,當地已有啤酒、紅酒及茶一類替代品,咖啡流行之路相對漫長,而最終咖啡成為西方最受歡迎的飲料,亦證明只要享有壓倒性優勢,新意念注定會為人採納。
科技假如有助人類自主及促進流動,往往亦受人歡迎。Calestous Juma 認為,人類不斷追求更便捷的交流方式,電話和數碼化音樂面世後,用家得以隨時隨地聯絡,也毋須再捧收音機或隨身聽出街,如今智能電話具備愈來愈多功能,正正體現出追求方便的趨勢。潮流一旦成形,往往以爆炸性速度散播:10 年前第一部 iPhone 面世,今日全球智能手機用戶已多達 23 億;Uber 成立至今不到 10 年,租車服務個體戶化的經營模式已普及世界各地;Airbnb 同一時間成立,租房服務現已擴及 191 個國家。創新總是突如其來,難以預計,政府對此往往措手不及,反應緩慢,有別於民間的效率。
用家按特定方向塑造科技潮流,但開發者往往並無考慮太多,更多著眼於技術性問題,愛迪生執著於自己研發的直流電(direct current)技術而不顧其實用性便是例子。近年鑑於科技發展出現對生活無孔不入的趨勢,業界才比較注重社會層面的影響,例如 Google、Facebook 等龍頭企業便就人工智能成立道德委員會,承諾不會涉足危害人類的研究。的確,科技史在在提醒,創新本身再中性,一應用總會變成雙面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