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如何成為極右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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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總理奧班聲言要建立「非自由基督教民主」國家。 圖片來源:路透社

匈牙利總理奧班(Viktor Orbán)曾揚言自由民主模式已死,要代之以「非自由主義基督教民主」(Illiberal Christian Democracy)。保守右派政黨 Fidesz(青民盟)自 2010 年壓倒性勝出選舉執政至今,極右政黨 Jobbik(更好的匈牙利運動)於 2014 年一舉成為第三大黨,一度執政的社會黨與其他自由派政黨的支持度則不足三成,匈牙利的政治光譜愈來愈向極右傾斜,有其宏觀政治因素,民間宣傳網絡進駐亦是主因。

現任匈牙利政權在文化政策上排外保守,反對多元文化,打壓少數族裔及性小眾;經濟上則奉行國家主義,例如強制失業人士勞動,將私有化退休保障撥歸國庫收入。近日政府修改教育法案,意圖封殺匈裔美籍金融商人索羅斯開辦的中歐大學以及其他非政府組織,以打擊「外國勢力」及其提倡的自由主義。保守價值與國族主義可說是 Fidesz 兩大施政方針。

宏觀政治方面,有分析表示,匈牙利向來民族單一,並無身份政治問題,而民主傳統雖然相對行之時短,但所行憲法為世稱道,民主、平等、社會階層備受保障,理應難以滋長民粹排外與威權政治。匈牙利之所以轉向極右,或出於歐盟經濟一體化、自由派執政黨推行緊縮以及左翼民間勢力薄弱互為影響所致。

匈牙利政府意圖取締索羅斯有份資助的中歐大學,引起大規模示威。 圖片來源:路透社

分析指出,90 年代執政的社會黨和自由民主聯盟聯合政府大行私有化,結果造成經濟衰退,緊縮削赤方針又備受非議,為 Fidesz 於 1998 年上台鋪路。Fidesz 任內放棄緊縮,但鼓吹按揭又釀成投機熱潮,地產泡沫爆破導致外債纍纍,2002 年再換左派聯合政府重新執政,為償國債再行緊縮,政綱本已不受歡迎,加上時任總理錄音外洩,承認無法兌現競選承諾,誠信破產,民粹右翼伺機而起,而民間左翼組織缺乏相應動員力,於是造就右翼陣營興起。

極右宣傳策略成功,亦是要素。據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報道,其中所謂「Alt-Right」出版媒體 Arktos 的傳播威力最為顯著。Arktos 由瑞典右傾商人 Daniel Friberg 成立於印度,專門出版英譯右翼思想著作,例如「普京智囊」Alexander Dugin、啟發法西斯主義的意大利哲學家 Julius Evola。Daniel Friberg 曾參與新納粹組織,協助建立瑞典國族主義者的網上論壇(成員包括極右恐怖分子 Anders Breivik),本人亦有出版一本右翼著作 The Real Right Returns。2014 年,Arktos 遷往布達佩斯活動。

據印第安納大學教授、專研民粹及極端主義的匈牙利學者 Peter Kréko 分析,Arktos 遷往匈牙利的時機並非偶然。 Jobbik 與 Arktos 一樣,多元文化是共同大敵,前者 2014 年以捍衛匈牙利民族純淨性為名在選舉中崛起,斬獲全國兩成選票。Jobbik 喉舌「匈牙利報」(Magyar Hirlap)刊登過 Daniel Friberg 圈子的專訪,黨魁 Gabor Vona 與 Daniel Friberg 亦有來往,並曾為 Julius Evola 的著作 A Handbook For Right-Wing Youth 撰文介紹。

匈牙利極右政黨 Jobbik 成員出席「匈牙利衛兵」活動。 圖片來源:路透社

Arktos 在布達佩斯的興起,吸引了歐美各地的極右分子聚居,構成了「Alt-Right ex-pat」社團,例如活躍當地的英國國家黨前黨魁 Nick Griffin 和法國國族主義者 Ferenc Almassy;美國白人至上主義者 Richard Spencer 則與 Arktos 合作,建立一個「一站式」另類右翼網站(AltRight.com),而白宮首席戰略官 Steve Bannon 所主理的右翼媒體 Breitbart 亦傳將設立匈牙利分部。極右國族分子聚首,意圖塑造一個純淨的匈牙利,正如一位移居當地的美國男權分子所言:「想像一下沒有左派……沒有街頭示威。眼前只有可愛白種女孩。這個世界真實存在,叫匈牙利。」

年初,布達佩斯政府決定移除市內左翼理論家盧卡奇(Georg Lukács)的雕像。當現任政權借 1956 年匈牙利的短命革命政府抨擊共產主義,卻忘記了盧卡奇曾參與其中,並且多番抨擊蘇共,支持東歐民主運動。對於另類右翼,盧卡奇是馬克思主義者,又是猶太人,自然不容於一個「更好的匈牙利」。匈牙利哲學家 Gáspár Miklós Tamás 指出,早在兩次大戰期間就有一類反共分子(例如俄羅斯白衛軍),思想傳統保守,厭惡自由平等,反對民主憲政,西方只知道諸如漢娜鄂蘭、阿多諾和奧威爾的「反共自由派」,不記得也有極右反共保守派,無聲無息之間,他們已在今日的匈牙利全面復甦。極右並非新事,假如看似「另類」,只是源於人類記性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