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改革模式,北韓能仿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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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河內的越朝友誼幼兒園展示著北韓、越南兩位已故領導人金日成(右)及胡志明的畫像。 圖片來源:路透社

第二次美朝峰會即將在越南河內舉行。有評論認為,在美國角度,同為共產國家的越南,是北韓日後發展的學習對象。然而,北韓要仿倣越南經濟模式並非易事。「亞洲時報在線」的東南亞專欄作家 David Hutt 撰文指,北韓如要複製越南的市場改革,將會遇上各種阻礙。

越南推動市場經濟的「革新開放(Đổi mới)」,始於 1986 年,在 90 年代起,朝越兩國領導層亦有直接討論經濟改革。Hutt 稱,已故北韓領導人金正日,曾於 2012 年派遣代表團前往河內,瞭解越南的改革經驗,及向市場化社會主義的過渡。北韓事實上確與改革前的越南有部分相似之處,例如兩國均曾受美國嚴厲指責,1983 年,美方便批評越南有著「世上最高壓統治的政府。」

另外,朝越兩國分別於不同時期處於經濟落後的狀態。1984 年,越南即為全球最貧窮的 20 個國家之一,人均收入(PCI)僅為 160 美元,通貨膨脹近 1,000%,在一些西方國家的制裁下,只能依賴蘇聯國家的進口。至於北韓,雖然外界難以確認其經濟狀況,但韓國央行的研究小組估計,2017 年美國實施新制裁的背景下,北韓的國內生產總值僅有 323 億美元(比 1987 年的越南略低)。

英國皇家戰略研究所的越南專家 Bill Hayton,提出另一點相似且值得北韓借鏡的地方。他表示,考慮到北韓是軍國主義國家,北韓應像 80 年代的越南一樣,推行非軍事化(de-militarization)。Hayton 解釋,1986 年的越南政府已無力支持士兵薪酬,或為他們提供替代工作,使不少兵員「下海」成為小商販。「官方立場而言,私人營業是非法的。但共黨明白,這是解決飢餓的唯一辦法,故地方政府、警察均收到指示,對這些小規模資本主義行為『隻眼開、 隻眼閉』。」

河內的峰會宣傳橫額。 圖片來源:路透社

儘管兩國有上述相似或值得參考之處,Hutt 卻認為一切只是表面,今天的北韓並非 1986 年的越南,北韓絕不會輕易走上越南「革新開放」之路。美國智庫蘭德公司(RAND)的高級防務分析師 Derek Grossman 亦指:「把朝鮮類比越南是錯誤的。」他認為兩國受到的國際壓力已是兩個層次:「今天的朝鮮被要求,放棄以打擊美國城市為目標的核武庫。相比之下,80 年代的國際社會,只是要越南從柬埔寨撤軍。」

Grossman 進而提出兩國政治上有著根本的分別:「北韓執政勞動黨實際上是金氏獨裁的家天下,而非普通的共產黨。金氏以外的人,沒有任何掌握重要政治權力的可能。金正恩甚至下令暗殺其視為威脅的兄長金正男。」相比之下,越共實行「民主集中制」的政治結構,自 70 年代以來,越共同意 4 個在權力架構頂端的政治職位,不應由一人兼任。這種權力安排與北韓相比,確保不會出現一人獨裁,且除了對國父胡志明逝世後的個人崇拜外,其後的越南政治人物均無嘗試推行個人崇拜。

難道不能政治歸政治,經濟歸經濟?Hutt 便指「革新開放」當年,越南的政治轉型,其實與經濟改革同樣重要。統治越南 17 年的黎筍於 1986 年黨代表大會前幾個月逝世,「革新開放」正是該次大會通過的政策。同時,另外 3 名資深黨員長征、黎德壽及范文同,均宣佈退休。如此,意味經濟與政治改革事實上關係密切。但 Hutt 認為,這種政治革新,在現時的北韓甚至沒有想像的餘地,因為一旦「民主集中制」實踐,代表金氏的家天下將不復存在。

另一方面,Hutt 認為朝越雖然在不同時間,基本上放棄其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但此後各以不同思想掛帥。越南方面,由計劃經濟轉為市場經濟之時,政府 1988 年的口號是「更少敵人,更多朋友」,欲改善國際關係以促進貿易。反觀北韓,2009 年 把「共產主義」從憲法中刪除,卻代之以基於最高領導人的「先軍主義」思想。可見放棄了共產主義的兩個國家,實際上走上了截然不同之路。

Hutt 又指,基於歷史上的缺憾,即使要北韓放棄反美主義、作各種變革並非不可能,但肯定甚為困難。因為越共能在 1986 年大力宣傳自己,在 40 年間擊退殖民者、統一國家、抵制美、中勢力的入侵,甚至從紅色高棉手上解放鄰國柬埔寨。Hutt 稱,越共當時宣傳的「成績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人們對其時經濟萎靡的不滿。而北韓,則從未贏得內戰,南北仍然分裂。就有關的「缺憾」,北韓雖然一直以研發核武、挑釁美國獲得平衡,但 Hutt 提醒,北韓要成為下一個越南,唯一的起點,必然是無核化。

最後,北韓若真要進行經濟改革,時機亦不如越南。1986 年的「革新開放」,適逢大多數鄰國的經濟倒退,包括中國,令越南更易追趕時代。但假如北韓今天開始制訂類似的經濟轉型,卻會處身於中、日、南韓三個經濟強國之間。此外,全球的經濟秩序亦比昔日更複雜、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