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中國人的自古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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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日本公佈新天皇年號「令和」,並聲稱採自日本最早的原創詩歌「萬葉集」裡日本人寫的詩句。

但在中國網絡,一場「令和」原創版權的爭奪戰正在展開。

雖然日本聲稱出自「萬葉集」,但有中國人考證,中國東漢辭賦家張衡的「歸田賦」也有「令和」一句:「於是眾春令月,時和氣清」。另有說法指:「初春令月,氣淑風和」這兩句,可能「模仿」自王羲之「蘭亭集序」的「天朗氣清」、「惠風和唱」之意。

更有人考證清史,和珅貪污,在嘉慶皇帝登基後,「令和珅自裁」,即下令對和珅賜死。

凡此種種,俱可證明日本人盜竊版權,也一樣猖獗。

很明顯,中國有人極不服氣,否定「令和」兩字之日本原創性,並企圖證明「自古以來」日本文化源自中國,由此一漢字和古典文學的角度,今日的日本與西藏、台灣、香港等一樣,或已干犯了「日獨」罪。首相安倍可能是一個不合法的「日獨頭子」。

因為如果中國以地圖上的釣魚台、慈禧太后手諭,將釣魚台贈送等白紙黑字的「文獻」,以「文獻」為證據,「令和」二字確實證明日本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

這樣一來,安倍首相可能弄巧反拙。雖然日本聲稱「萬葉集」與中國沒有關係,但中國認為就是有關係。換言之,你日本人又一次自稱不是中國人,但由古典文學言詞證據證明,日本人就是中國人。

此一邏輯演進也不是沒有「外國先例」支持。

最大的權威,就是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1859 年,達爾文發表進化論,認為世界生物皆出自同一種源,後來才由同趨異、由簡演繁、由下而高,逐漸演化。

達爾文的影響巨大,導致連高傲的德國日耳曼人也一度相信世界人類的物種源自西藏,德國人的遠祖就是西藏人。希特拉及其門徒一度沉迷此說,並有人類學家遠征喜馬拉雅山尋找自己的祖先。

「人類起源西藏說」在西方人的潛意識中留下影響,這一點或解釋為何達賴喇嘛在歐洲如此廣受歡迎。達賴原來是英法德等白人的祖先,有如達爾文版本裡的阿當。

中國最近也有人提出:西方白人包括英國人源自於「中國」。也就是說,中國人是世界人類共同的遠祖。

這種「我是你爸爸」的情意結,有人指是像幼稚園裡的兒童在爭吵。但明明達爾文提供了依據,又怎會是幼稚園呢?雖然達爾文的論說如其創立的「泛生論(Pangenesis)」認為,生物由細胞中發生微粒、系統繁顯發育再生類似之體,已被證實是胡說八道,而由遺傳論所取代。

日本人脫亞入歐成功,自然人望高處,最討厭是被標籤為「是徐褔後代」之類。但偏偏中國人卻時時痛苦地對日本人呼喊:「我們同文同種,本來是一家人。」

這場鬥爭,只要日本一日不沉沒,就一日會繼續下去。

但無論如何,東漢的張衡在公元一百年,而「萬葉集」作於公元七百多年。在邏輯上可能「令和」這個日本年號,正如德國人的祖先西藏,至少一次證明,日本不論如何優雅高尚、不論如何掙扎、總逃不了其對面一個,據說看見櫻花樹大媽就攀爬拍照的鄰國如來佛達爾文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