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政治學:為何疫病是個政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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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年 2 月,香港爆發 SARS 疫潮,自願加入搶救工作的謝婉雯醫生受感染,至 5 月中不幸殉職。包括時任行政長官董建華在內的多人出席於同月 22 日舉行的安息禮拜。 圖片來源:路透社

武漢近日爆發不明肺炎,令香港人心惶惶,憂慮重演 2003 年爆發非典型肺炎的苦況。除了現在的不明肺炎,中國早前也出現鼠疫,而早幾年,各國曾大規模爆發伊波拉寨卡等動物傳人的嚴重疫病。不少學者擔心,像 1918 年西班牙流感的世紀疫症 —— 有估計當年大爆發奪去全球超過 2,000 萬人性命 —— 將會再臨。

全球學者都為下一場世紀大疫症嚴陣以待,挪威卑爾根大學兩名學者 Kristian BjørkdahlBenedicte Carlsen 就在 2019 年編輯出版了 Pandemics, Publics, and Politics 一書,提醒大家若想好好備戰,就要先了解一個真相 —— 每場疫症爆發都不僅是流行病學的問題,它同樣是一個政治問題。

在書中,Bjørkdahl 和 Carlsen 用先立後破的方式,先以流行病學家 Jonathan Quick 的著作 The End of Epidemics 入題。Quick 警告我們,這個世紀將會重演當年西班牙流感的慘劇,若果人類沒有充分準備,新的疫症可以在短短 200 天內,橫掃各個大城市,奪去超過 300 萬人性命,對人類社會的創傷,可以遠超於恐怖主義或者任何形式的區域戰爭。Bjørkdahl 和 Carlsen 引用 2009 年 H1N1 流感作為一個有力反例,當時的病毒特徵與 1918 年西班牙大流感相近,令專家們大為緊張,生怕病毒會快速變種擴散。然而,當一般季節性流感可以造成全球 29 萬到 65 萬人死亡,2009 年的 H1N1 流感雖然估計奪去逾 20 萬人性命,但它的殺傷力明顯還遠低於一般流感。

Bjørkdahl 和 Carlsen 指出,人類固然要依賴流行病學的知識去應對疫症,但流行病學只能提出可能性,即一種新型病毒可能會帶來甚麼後果,而非將會有甚麼後果,當中必然存在醫學的不確定性(Medical Uncertainty), 是一個科學方法不能填補的情感和精神領域。人們不能透過學理知識填補這個空隙,就只能投射不同情感,譬如希望、恐懼、期望和質疑。故此,疫症不單純是一個科學問題,也是一個人類如何演繹和處理不確定性的問題,與不同地方的政治、社會和文化背景有關。

1 月 7 日,一名女士在尖沙咀碼頭等候渡海小輪。  圖片來源:PHILIP FONG/AFP via Getty Images

Bjørkdahl 和 Carlsen 提到,對比起 1918 年,人類的醫學水平和公共衛生管理都成熟得多,例如疫苗質素和疫苗接種計劃的普及度都大大提升,理論上,重演當年西班牙大流感慘況的機會不大。可是,一個疫症之所以會大爆發,除了因為病毒是新品種,也因為我們的社會日新月異;因此我們不只要面對新病毒,也包括一個新社會。要全面應對新疫症,也應該要從政治和社會角度切入問題。Bjørkdahl 和 Carlsen 就邀請了一班社科學者解構各種疾病的政治問題。

比方說,奧斯陸大學的國際關係學者 Antoine de Bengy PuyvalléeSonja Kittelsen提到,全球化之下,各地民眾交往頻繁,疾病再無國界,各國也建立了完善的全球防疫體系和多個跨國合作平台。然而,從伊波拉病毒的例子看到,不同國家的防疫能力差異很大,這不單是技術問題,也是政決策者的利益分佈,以及國際組織內部的政治張力問題。除了國際關係層面。蒙納殊大學社會學家 Mark Davis 教授就從政治傳播學(Political Communication)的角度,分析防疫措施。從 2009 年 H1N1 流感的例子中看到,政府要有效傳播防疫資訊,除了要發出適切警告,還要讓市民放心,才能建立大眾對科學權威的信心;不然的話,市民的不信任會令他們自尋防疫方法,影響醫療機關的社區協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