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情】「和製漢語」如何影響現代華人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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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 20 年出版的「英語圖解」(部分),當中載有「熱帶」一詞,就是和製漢語。 圖片來源:文部科学省ホームページ

文憑試歷史科試題「1900 至 1945 年間,日本對中國是否利大於弊」,弄得滿城風雨,連中國外交部都跑出來譴責。很多評論人指政府的舉措明顯侵犯教育界的專業自主,有評論人更搬出「毛澤東外交文選」,指毛澤東也曾多次感謝日本侵華。其實從另一角度看,沒有日本的影響,我們甚至不會有「歷史科」考試,今天漢語大量借用和製漢語,連「歷史」一詞,都是在明治維新後傳入中國。

早在古代,中日兩地已經頻繁交流。公元前 5 世紀的彌生時代,中國農耕技術和藝術文化傳入日本,對當地發展影響深遠。在文明發展初期,日本沒有自己的文字體系,根據劉崇稜的「日本文學史」,漢字在 3 至 4 世紀左右才傳入國內。日本一直以來吸收不少中國文化的精要,特別是盛唐時期,民國教育學家蔣夢麟就提到:「如果你想瞭解一點唐宋文化,你最好還是到日本去一趟。日本以唐代文化為基礎,其中包括儒家思想與唐代所吸收的佛教文化及其他外來文化,又在鐮倉時代輸入宋儒朱子之學」。

清中葉後,中國國勢急速衰落,日本同樣成歐美列強侵略的對象,卻能把握歷史機遇,走上現代化之路。1868 年開始的明治時期,日本厲行西化,為了掌握西方社會文化和科技,把大量西方著作翻譯成日文,當中包括很多漢字譯詞。中國洋務運動的時侯,已經有從「日語借詞」,參考一些日文翻譯,把西方知識帶到中國。這種日本的漢字譯詞,又稱為「和製漢語」。當時清代保守派知識分子對這些新名詞大加批判,其中翻譯大師嚴復就試圖用自己的方法鑄造新詞;例如「社會」是日文翻譯,嚴復就譯為「群」,林鄭月娥所讀的「社會學」就是「群學」;「自由」則作「群己」,穆勒的著作「自由論」,就是「群己權界論」。

慶應 3 年,即大政奉還同年出版的「改正增補 英和對譯袖珍詞典」。 圖片來源:文部科学省ホームページ

可是到甲午戰爭後,清政府慘敗,更多中國人想到日本留學,包括魯迅、周作人、郭沫若、郁達夫等,加快日本漢語傳入的速度;加上後來的白話文運動,嚴復一派的古典翻譯就沒落了。日本史學家尾形勇曾作統計指,劉正埮的「漢語外來詞詞典」收錄過萬外來語,當中有 10 分 1 是和製漢語。尾形勇把「和製漢語」分為四類。第一種是利用古漢字意譯外語,例如「社會」在漢語原意指酬神活動;「民主」也是古代漢語,「尚書」也有記載,「天惟時求民主」,民主是「民之主」,即是王,與現代民主是兩碼子的事,五四運動時,學者會直譯為「德謨克拉西」,但後來就跟日本用「民主」;還有「歷史」,中國人只稱為史學,「歷史」一詞本來只是歷代史書的意思,到光緒年間,政府進行現代教育改革,才把「歷史」一詞代替史學。

第二種是直接用漢字意譯,與古典無關,例如我們常用到的「主義」,是日本人把「主」即主張,「義」即道理,兩個中文單字合組而成;另一個常用字「警察」,「警」是警邏(けいら,因為防備而到處巡邏)、「察」是查察,兩字組合起來就是警察。第三種是漢字音譯英文詞彙,例如基督和咖啡。最後一種是以詞綴大量造詞,如「主義」,配詞成為「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其他例子有「」和「性」。

整體而言,很難想像沒有清末民初傳入的和製漢語,我們的世界觀會是甚麼樣子,至少「歷史」一詞根本就不存在,更不用討論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也不會有一位讀「社會學」、「民主」「成分」產生的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