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小說家米蘭昆德拉的小說「玩笑」(The Joke)裡,有一個人寄了一張明信片,寫著「樂觀是民族的鴉片」。寄明信片的人被指為人民公敵,判處去煤礦場勞改。昆德拉因持續反黨,作品被禁之餘,1975 年更要流亡法國。
捷克的共產政府為何禁止這句話?因為米蘭昆德拉否定了樂觀主義。但樂觀主義,即所謂口口聲聲的「正能量」,卻正是美國消費文化百年的主題。由可口可樂 70 年代一群年輕人唱:I’d like to teach the world to sing,到麥當奴的廣告 I’m Lovin’ it 。由迪士尼的夢幻世界到杜林普的競選口號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就是靠樂觀的正能量維繫人心。
前蘇聯和東歐,藝術作品審查人規定,藝術和電影必需令人樂觀,因共產主義是烏托邦,既定的結局是人類會在絕對公平的光明未來中生活。
美國人的樂觀主義與共產主義不同。美式的正能量必需以個人成就達致,而且若不聽從,不會被送去勞改營。
共產主義的樂觀主義是一項政府推動的思想意識工程。資本主義的民主正體,本身不會操控此一工程,除了四年一度杜林普式的選舉,以及奧巴馬的 Change。此一任務由市場商品來負擔。
各樣美容、營養食品、食物和保險商品,都以「快樂」為終極的推銷目標。然而 Think Positive,卻不等於更為快樂。美國的「黑命貴」掀起暴動,因為美國的貧窮成為破壞樂觀主義的最大思想病毒。2020 年,失業數字激增,香港的商店倒閉,經濟不景,香港人想起董建華上台時的「香港明天會更好」,不禁悲從中來。
但是以人類兩萬年的歷史,在物質、知識、科技的應用方面, 21 世紀應該是人類最快樂的世紀。
美國心理學家平克(Steven Pinker)研究統計:在史前社會,每 10 萬人就有 500 人被同類人謀殺。今日即使連同美國的校園槍擊案和恐怖分子襲擊計算,每 10 萬人只有 6 至 8 人死於被殺的非命。
200 年前,全球人口 9 成活在貧窮之中,今日只有 1 成。今日的人類, 15 歲和 23 歲之間,9 成能讀能寫,200 年前,全世界 9 成人口是文盲。
今日這一代,普遍的智商高於其祖父母輩,全球每 10 年,新一代的智商比上 10 年平均增加 3 分。1850 年,全世界有民主制度的國家佔全球比例,只有 7%,今日已經接近 6 成。但是今日的世界,卻比 100 年前更不開心。雖然廣告和高科技,刻劃了一個美好的未來,但只限於消費與物質,人心和精神並未因為日子比三代人之前過得更好而更樂觀,反而相反。
2020 年之後的世界格局,相信是 20 年前的英國正能量喜劇電影 Love Actually 的所謂「快樂幻覺意識形態」的全面破產。全球化連結了全球的憤怒。香港的黃雨傘傳播為巴黎的黃背心和泰國的小黃鴨。拜登上台,其政綱空泛而蒼白,看不到拜登與賀錦麗能為美國重建快樂指數。這才是下一任美國政府無法令人樂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