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者佔領伊拉克國會,凸顯親伊朗與本土派系之爭

A+A-
示威者攻佔伊拉克國會大樓後,在議會大廳高舉伊拉克什葉派教士薩德爾肖像。 圖片來源:路透社

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綠區」,為美國入侵後建立的國家政治中心,素來以守衛森嚴見稱,區內的國會大樓前日卻被數百名示威者佔領。這些示威者有何政治訴求?亂局反映伊拉克民主有何根本問題?

數百名示威者當中,以伊拉克什葉派教士薩德爾(Muqtada al-Sadr)的支持者為主。中東新聞網 Al-Monitor 報道,在 7 月 27 日傍晚,示威者先聚集於解放廣場(Tahrir Square),然後向綠區推進,利用起重機鑿穿保護該區的混凝土牆。縱然警方發射催淚彈驅散,但示威者人多勢眾,迅速攻佔國會大樓。

示威人士在議會內揮舞國旗、高舉薩德爾及其父親的肖像,呼喊改革政治制度的口號。而他們在國會拍攝的影像,旋即在社交媒體瘋傳。其中 41 歲臨時工人 Mohamed Ali 向法新社聲稱,自己反對「當權的腐敗官員」。

看守總理卡迪米(Mustafa al-Kadhemi)要求示威者「立即撤離」,警告安全部隊會採取行動,以「保護國家機關和外國使團」。但直到薩德爾親自發表聲明,強調抗議聲音已經被聽見,呼籲支持者盡快安全撤離,示威人士才願意離開。他們在撤離時高呼「我們服從賽義德(Sayyid)」,意味把薩德爾視作先知穆罕默德的後裔。

親伊朗與本土什葉派之爭

整場亂局可追溯到去年 10 月國會選舉,伊拉克什葉派背景的薩德爾陣營(Sadrist Movement),在 329 席中贏得 73 席,成為國會最大派系,但未能取得多數黨地位。懸峙國會局面下,薩德爾陣營與國會議長哈布西(Mohamed Al-Halbousi)領導的遜尼派進步聯盟(Taqaddum)、以及巴爾扎尼(Masoud Barzani)領導的庫爾德斯坦民主黨(KDP)組成政治聯盟,嘗試籌組聯合政府。

去年 11 月 18 日薩德爾在勝選後會見記者。 圖片來源:路透社

美國專責伊拉克與伊朗事務的前副助理國務卿 Andrew L. Peek 早前指出,薩德爾不與其他什葉派結盟的決定,打破了伊拉克政治常規,客觀上排除了親伊朗什葉派加入政府,不但改變伊朗主導伊拉克政治的局面,甚至左右伊朗部署的地區擴張。薩德爾作為既反美國又反伊朗、並強調反貪腐的本土民粹領袖,之所以具備抗衡伊朗的實力,皆因麾下武裝組織「和平衛士團」(Saraya Al Salam)足以跟伊朗武裝匹敵。

然而,在親伊朗什葉派組成的「協作聯盟」(Coordination Framework)阻撓下,薩德爾始終未能籌組新政府。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曾經要求薩德爾妥協,重組什葉派政府,但薩德爾堅拒要求。各派系持續拉鋸半年多後,薩德爾陣營於 6 月中集體請辭。選舉委員會隨即按照「伊拉克選舉法」,以各個選區得票第二的候選人補上。「協作聯盟」順利取而代之,成為國會最大派系,有機會籌組新政府。

薩德爾陣營撤出,不代表政府籌組工作就此順利,反而危及現屆議會認受性。「協作聯盟」在親伊朗什葉派的法塔赫聯盟(Fatah Alliance)、以及前總理馬利基(Nouri al-Maliki)領導的伊斯蘭達瓦黨(Islamic Dawa Party)中挑選新總理人選,本週初推舉與馬利基關係密切的前部長蘇達尼(Mohammed al-Sudani)為候選人,卻即時遭到薩德爾公開反對。

2017 年時任勞工部長的蘇達尼接受路透社訪問。 圖片來源:路透社

薩德爾陣營支持者佔領國會大樓,正是衝著「協作聯盟」與蘇達尼而來。示威者 Mohamed Ali 聲稱,蘇達尼是「腐敗」的政治人物,另一位示威者 Bashar 則批評,整個政治程序都漏洞百出,「我們想要獨立人選服務人民」。

自從美國扶植民主制度以來,什葉派便憑藉人口大多數掌權,如何與遜尼派及庫爾德族分享權力,本身就為伊拉克民主埋下炸彈。各派往往以自身利益先行,難與其他派系合作共治。今屆議會長期無法組成新政府,再次說明地緣政治如何加深政治混亂,即使什葉派內部亦有親伊朗與本土派系之爭。

2019 年伊拉克曾爆發大規模反政府示威,抗議伊朗持續干涉伊拉克內政。薩德爾因不服從伊朗而贏得支持,但不代表他擁護世俗民主價值,而其奉行的保守伊斯蘭主義,是遵循已故伊拉克什葉派教士穆罕默德.薩德爾(Mohammad al-Sadr)的教導 —— 他是薩德爾的父親,擁有什葉派宗教學者最崇高的「大阿亞圖拉」(Grand Ayatollah)稱銜,在宗教層面上,理應與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及霍梅尼(Ruhollah Khomeini)地位等同。

Peek 卻認為,即使薩德爾奉行保守伊斯蘭價值,但在現實政治考量中,他是少數能夠抗衡伊朗的伊拉克本土力量,選民正寄望他會帶來改變。如今薩德爾全面杯葛議會,稍後總統遴選程序勢必再惹爭議,相信更會進一步加深伊拉克人對民主制度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