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其中一位最重要的哲學家、人類學家拉圖爾(Bruno Latour)於 10 月 9 日逝世,享年 75 歲。他被認為是科學與技術研究(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ies)的先驅,時常以跨學科的視角,顛覆人們對自然與人文邊界的想像,令學界以更批判的視野,介入氣候變化、生態災難的討論。
1947 年,拉圖爾出生於法國勃艮第一個知名的釀酒家族,他年輕時期醉心哲學,特別是另一位法國哲學家賽荷(Michel Serres)的作品。拉圖爾在 1975 年於圖爾大學取得哲學神學博士學位,但期間研究興趣慢慢轉向人類學,並以法國發展研究院的名義,在科特迪瓦進行田野研究。他曾經在科特迪瓦一所技術學院教書,觀察到當地的法資機構總是很難招聘到黑人行政人員,後來發現黑人學生只能夠學習到抽象理論,未能明白技術繪圖,而根源是種族主義。
在科特迪瓦的經驗,令拉圖爾希望進一步擺脫實證主義的科學觀。其後,他獲邀到加州索爾克生物研究所(Salk Institute)進行考察,並在 1979 年與英國社會學家伍爾加(Steve Woolgar)發表經典著作 Laboratory Life: The Construction of Scientific Facts。在書中,他們以人類學手法,把科學家視為一個族群來研究,指出科學知識的生產是一套文化實踐,背後要經過學術機構、期刊、同儕檢視、資金、儀器和種種社會關係才能生產出所謂客觀的「科學事實」。
在 1982 至 2006 年間,拉圖爾於巴黎高等礦業學校的創新社會學研究中心任教,期間陸續出版多本經典鉅著,例如 1987 年的 Science in Action,以及 1991 年的 We Have Never Been Modern,嘗試帶領讀者作出現代主義下的種種二元劃分,例如人與物、事實與價值、知識與判斷。他敏銳地觀察科學專家的互動,了解事實如何同時被社會和技術所建構。他的研究不單回應人類參與生產科學事實的歷史,也回應科學如何參與建構人類歷史。
為此,拉圖爾曾經被歸類為社會建構主義的代表人物,受到科學家猛烈批判。其中,知名數學家索卡爾(Alan Sokal)就曾抨擊拉圖爾是相對主義者(relativist),並放話指,如果拉圖爾真心相信物理法則是社會建構出來,那大可以從住所躍下測試一下。惟拉圖爾否定自己是相對主義者,指自己只是觀察實驗室的日常工作,而實驗研究不全然是步向真理的過程,很多時充斥一堆無序的觀察、不確定的結果、初期的理論,但當研究結果匯報成事實時,這些過程卻被刪去。
拉圖爾認為,科學事實要堅實,需要有一套共同文化、有值得信賴的機構、可靠的傳媒和良好的公共生態。近年,即使拉圖爾身患胰臟癌,仍活躍於公民社會,時常走出來呼籲民眾對抗「後真相」政治。他亦關心氣候變化議題,認為氣候變化否定論的流行源於人們把自然和文化區隔開。他在 2020 年 COVID-19 肆虐全球之時,也表態人們要反思現行的經濟模式。他認為在人類歷史當中,以經濟定義發展是十分近代的產物,疫情也反映出以這套思維判斷甚麼重要、我們要如何組織生活,其實相當狹隘和局限。
10 月 9 日,拉圖爾逝世。法國總理馬克龍讚揚拉圖爾作為對於生態、現代性和宗教的思想家,擁有人文主義的靈魂,受到法國以至全世界的敬仰,其思想和著作會繼續啟發人們思考與世界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