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捨離之難:有日本特色的垃圾屋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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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垃圾屋。 圖片來源:リスクベネフィット

有斷捨離女王之稱的近藤麻理惠最近表示,自從 2021 年誕下第三個孩子後,更享受在家陪伴孩子的時光,已經有點放棄整理家居。不過對日本國內不少出於各種原因,成為垃圾屋住戶的人來說,卻有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近藤麻理惠的斷捨離理念,是只保留能帶來快樂物品。不過在日本,不能放棄各種物品以致居所變成垃圾屋的人,大有人在。30 多歲的自由身編輯藤原花(Hana Fujiwara,音譯)就向「日本時報」(The Japan Times)透露,大學年代男友曾突然到訪自己在東京的公寓,只是尚未踏進房間,從門口看一眼就離開了。第二日,男友提出分手。

直至近年,藤原居所仍堆積不少雜物。紙箱、未拆的信、衣服、書籍、雜誌、紙袋散落各處,窗簾發霉,舊日曆貼滿牆壁,地板滿是灰塵、掉髮,隨時在地毯踩到破爛的 CD。「我在百元店買了 27 個咖啡杯,但我幾乎從不請朋友來家裡坐。我也不知為甚麼有這麼多杯。」直至去年某日疫情期間,藤原找不到年金簿,終於開始斷捨離。最終在家人和朋友幫助下,藤原用了 3 個月的時間成功清理家居。雖然往後搬到另一間公寓,但她現時仍執意保持住所整潔。

如果垃圾屋堆積太多垃圾難以處理,也可以聘請專門公司上門清理。 圖片來源:リスクベネフィット

在東京經營特殊清掃公司 Riskbenefit(リスクベネフィット)的惟村徹,業務除了清理發生火災、自殺、孤獨死個案的房屋,也會打掃像藤原家那樣積累了大量垃圾的住宅。美國精神病學協會已在 2013 年,將強迫性囤積症(Compulsive hoarding)正式列為疾病。囤積症成因眾多,可能受創傷事件、大腦功能問題等影響,也可能與強迫症、專注力不足、抑鬱等心理健康狀況有關。

報道指在日本,城市中心居住空間狹小、工作時間過長,或是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惟村受訪便指,很多囤積個案,事主都是醫生、酒店員工等工時長的高壓職業人士,他們下班後根本沒有時間、精力照顧自己,可能會把生活的地方弄得凌亂不堪。至於藤原這類年輕職業女性,惟村指是屬於另一類藉瘋狂購物緩解壓力的囤積者。

除此之外,惟村近年發現,愈來愈多單身獨居老人的家也堆滿垃圾。「我幫過一位七、八十歲的女士打掃,她獨住在清水市一座沒電梯的舊公寓三樓。「她無法自己倒垃圾,就將垃圾放房間裡。」在惟村看來,孤獨死與垃圾屋之間有密切關係。「以我所見,7 成孤獨死死者都住在垃圾屋。通常都有某種形式的疾病,影響了他們的行為。」

囤積症專家、九州大學精神病態醫學教授中尾智博,也點出具日本社會特徵的囤積情況。「日本家庭規模一直在縮小,特別是大城市。我們發現有更多獨居的人不與鄰居交流,這讓其他人很難評估他們的處境。」中尾還提到該國的 80/50 問題 —— 80 多歲的年邁父母,要照顧自己 50 多歲、通常失業的下一代。「父母死了如何是好?依賴父母做家務的隱士們會突然發現自己孑然一身,住所也很快會變成垃圾屋。」

有些人因囤積症而變得與社會隔絕,但也有人把囤積視為應對孤獨的機制。研究社會學的早稻田大學教授石田光規回溯,隨著日本資產價格泡沫爆破、經濟低迷,加上終身僱用制出現裂痕,社會充滿不確定的氣氛,垃圾屋現象也在 1990 年代後期廣為人知。「那時開始,我們愈來愈多聽到有人囤積異常大量垃圾的新聞。」至於當今日本,石田認為:「日本正進入建立以單人家庭為基礎的社會結構階段,無可避免會出現一定數量的垃圾屋。重點在於要盡早發現這些問題。」

報道又指,疫情大流行及居家要求,令網上購物、外賣送餐需求激增,也引起另類新囤積行為。「我們叫這種做『亞馬遜屋』(Amazon houses),人們收到訂購的東西後,從來沒有開過箱,東西一直堆放。」日本有不少家居囤積者,但許多人緊閉家門默默忍受難堪的環境,因此難以確認誰需要協助。有見及此,環境省會在 9 月向全國 1,718 個城市展開統計調查,預計在來年 3 月下旬公佈結果。環境省一名官員表示:「囤積行為背後原因因人而異,但為了對此採取行動,我們需要收集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