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奧巴馬經濟遺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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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窄貧富差距方面,奧巴馬表現如何? 圖片來源:路透社
縮窄貧富差距方面,奧巴馬表現如何? 圖片來源:路透社

奧巴馬任內 8 年,美國貧富差距擴大?是,也不是。奧巴馬政府在緩和貧富不均方面的支出比例冠絕歷屆總統,任內所有階層工資見漲,基層和中產受惠程度近數十年最大,貧窮人口大幅下降,加上平價醫保法案實行以來,起碼 1,600 萬基層得以津貼投保,即使陷入貧困亦不至於失去醫療保障。生活質素與經濟條件普遍改善之下,為甚麼在數字上貧富程度依然日益懸殊?

法國經濟學家皮凱提在「二十一世紀資本論」引用數據指出,除了一戰至 1970 年代,其餘時間資本回報率(rate of return to capital)均比全球增長率高,意即投資回報經常高於工資收入之下,貧富差距必然擴大,即使是丹麥與瑞典一類低堅尼系數國家亦不例外:瑞典社會素以平等著稱,其實財富不均日益惡化,最富裕 1% 人報稱擁有全國 25% 至 40% 財富,一如美國;而三分二富人通過繼承獲得財富,僅有三分一經創業致富。不過,瑞典以高稅率重新分配資源,又有足夠社會措施照顧弱勢族群,低下階層的生活水平也有基本保障,社會不公的影響程度自然有限。

貧富差距擴大,但……

同樣,奧巴馬政府從稅制及社會保障著手,一系列稅務措施,例如:除年收 45 萬美元以上家庭增稅外,其餘家戶寬免減稅;將遺產稅調升至 40%;調高利得稅、股息及房產相關稅項;為兒童、大學生及低收入家庭提供稅務優惠等。單看平均稅前收入,奧巴馬任內貧富懸殊確實惡化,堅尼系數一度升穿 0.6;但經稅後調整,近年已持續下跌至 0.44。2015 年中產家庭實質收入增幅為 1960 年代以來最大,而最低層兩成人口的收入佔全體比例亦大增 3%,貧窮率下跌 1.2%,為 1968 年以來最大跌幅,現今低層 99% 的稅後收入佔比增長亦超越羅斯福以來任何一屆政府。

社會保障方面,平價醫保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 / Obamacare)在改善基層生活及貧富不均方面功不可沒。美國是唯一不設全民醫療保障的發達國家,私營醫療體系收費高昂,藥價比鄰國加拿大貴出一至兩倍,白車收費動輒過萬港元,美國人在醫療方面的支出高於任何發達國家,負擔愈來愈重之下,美國近半破產申請就源於無力支付醫療費用,甚至每年有 2 萬至 4 萬多人因缺乏保險而失救致死。奧巴馬醫保為基層投保人士(收入高出貧窮線四倍以下)提供津貼,根據官方數據,即使保費持續上調,今年七成用戶月供仍然低於 75 美元,八成低於 100 美元,相比私人市場極度廉宜。計劃推行以來,已有額外 2,000 萬人投保,受保人數為歷史新高,連不少共和黨州長亦肯定計劃成效。此外,政府又擴大食物券及扶貧津貼計劃,教育部則撥出 600 億美元支援州份學校以免裁員。

奧巴馬簽署平價醫保法案一刻。 圖片來源:路透社
奧巴馬簽署平價醫保法案一刻。 圖片來源:路透社

既然有稅務措施與社會保障,為何貧富差距依然拉大?主因之一,在於頂薪 0.01% 階層受惠於金融市場、房產泡沫及企業高層懸殊收入,1979 年至 2012 年間,薪酬增幅高達 6 倍,而頂薪 1 % 則相當平穩。換言之,最富裕一群拉大了貧富差距,但同時社會絕大部分人(包括性別、種族差異)生活及收入亦得以改善--你老闆薪酬增幅比你多,身處資本主義社會,這個現象不應令人訝異。智庫布魯斯金一項研究就指,即使向富人大幅徵稅,對收入不均充其量只能稍稍緩和,不會扭轉趨勢。

奧巴馬可說是「建制改革派」,但溫和立場無助團結黨派,反而既得失黨內進步派,又未能取得共和黨信任,民主黨失去國會控制權後,弱勢政府多數時間依賴總統行政命令施政,隨著政權易手,恐防不少政令將被推翻。奧巴馬的政治遺產何去何從?有一件事或者可資借鑑:資深共和黨人 Jeff Jeans 是一名中小企老闆,與其他共和黨人一樣,他反對奧巴馬醫保,然後一日,他被診斷出患有癌症,只剩 6 星期壽命,由於沒有保險卡,Jeff Jeans 無法帶病投保,但在奧巴馬醫保方案下,投保前所患疾病(Pre-existing condition)得以受理,最終治癒。他向奧巴馬致謝之餘,亦質問共和黨議長 Paul Ryan 為何未有替代方案便打算廢除奧巴馬醫保。若果新任政府貿然終止計劃,多達 2,000 萬人失去醫保(其中不少為白人勞工階層--杜林普的典型支持者),必然招致民情反彈,共和黨如要有效管治,必須代之以有效方案。換言之,奧巴馬醫保將共和黨拉向進步思維,甚至奠定未來主政方針,已不單純是一個經濟方案。進步原則或者並無如奧巴馬所願即時重塑美國政治,但已深植經濟遺產之中。假如杜林普提出「更進步」的方案(一如「新工黨」的反面),則奧巴馬已留下政治後遺;若然新政府不惜一切推倒成果,奧巴馬將會被深切懷念。不論結果如何,奧巴馬都贏了。

奧巴馬會留下甚麼政治遺產,仍然有待時間披露。 圖片來源:路透社
奧巴馬會留下甚麼政治遺產,仍然有待時間披露。 圖片來源: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