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青年如何看待神風敢死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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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自民黨大勝眾議院選舉,安倍晉三亦續任首相,其修憲大計又再邁進一步。不少人憂慮,假若修憲事成,日本得以在海外用兵,最終恐導致軍國主義復辟。但對於「神風敢死隊」這種軍國主義產物,當今日本青年又是如何看待?英國廣播公司記者大井真理子就此進行專題報道,並製作紀錄片 The Kamikaze 探討現況。

二戰時期,「神風敢死隊」成員為效忠天皇,駕駛戰機撞向敵軍目標,務求同歸於盡。最終僅得 10% 的任務成功,沉沒約 50 艘盟軍戰艦,因此喪生的年輕機師,相信多達 3,000 至 4,000 人。大井讓 3 名青年表達對這些死士的看法,他們分別表示荒謬、英勇、愚蠢。特別是當哥哥池澤舜平聽到弟弟匠形容敢死隊隊員為「英勇」時,他極為震驚:「我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右翼?」

日本社會對「神風敢死隊」的評價仍有分歧,部分歸咎於他們的事跡常被當作政治道具。靜岡大學情報社會學科副教授 MG Sheftall 解釋:「在盟軍統治日本的 7 年內,他們最提防『神風』的聲譽。」那時候,這種自殺式戰術被描述為「瘋狂」舉動,「但當盟軍在 1952 年撤離日本,右翼民族主義者積極行動,甚至以幾代人的努力,重奪關於『神風』的話語權。」

「在 7、80 年代,絕大部分日本人認為『神風』是種羞辱的事,是一宗國家對他們家人所犯下的罪行。但到了 90 年代,民族主義者開始『試水溫』,看他們能否將『神風』機師稱為英雄。當他們沒受到太大阻力,膽子就愈來愈壯。」2000 年後,甚至有「我為你而死(俺は、君のためにこそ死ににいく)」及「永遠的 0(永遠の 0)」這類把「神風」機師描述成英雄的電影上映。

山田斂與「神風敢死隊」的成員合照,當中大部分人都在執行任務時喪生。 圖片來源:山田斂

右翼藉著大眾文化,為「神風敢死隊」樹立好形象,此舉相當成功。池澤匠便承認,覺得「神風」機師英勇是受到電影影響。不過憧憬是一回事,效法是另一回事。如果日本明天打仗,他坦言不想為國而死,還表示:「正因為我辦不到,才覺得他們英勇。」一項全球民調亦顯示,只有 11% 日人願意為國出征,在調查中敬排末席。畢竟戰後的一代乃於和平憲法底下成長。

大井更加在意的是,那些年僅 17 至 24 歲的「神風」成員,真是全體自願為國赴死?她為此訪問兩名生還者,均得到否定的答案。山田斂尚未執行任務,戰爭便已結束,因而得以倖存。「我會說有 6、7 成人是渴望為天皇而死,但其餘的人大概對動機有所懷疑。」94 歲的他直言:「當時我還單身,沒有甚麼留戀,只想犧牲自己來守護日本。但那些有家人的,他們肯定有別的想法。」

桑原敬一便是心繫家人的一員,當他獲悉將要加入「神風敢死隊」時,只感到「面色發白」。現年 91 歲的他憶述:「我很害怕。我不想死。1 年前我才失去父親,只剩我媽跟我姐支撐這頭家。我就把薪水匯給她們。所以我就想,如果我死了,那會變怎樣?她們能吃甚麼?」結果,他所駕駛的戰機執行任務時,因為引擎失靈而被逼折返,反而讓他心安。

桑原敬一得悉要加入「神風敢死隊」時年僅 17 歲。 圖片來源:桑原敬一

只不過,根據文件記載,桑原當初乃被視作自願參加。何以事到如今,他卻擺出一副逃過大難的樣子?桑原只道:「我是被逼還是自願?如果你不明白軍隊的真髓,這會是條很難回答的問題。」Sheftall 教授解釋,機師們若不願意加入「神風」,必需在眾人面前舉手示意,所以基於同儕壓力,絕少有人能拒絕任務。

在現代社會,不少人會拿「神風敢死隊」來跟執行自殺式襲擊的恐怖分子比較,但桑原認為兩者截然不同。「因為正值戰時,才會採取『神風』這種行動方式。那些所謂『伊斯蘭國』的襲擊卻是無法預料。」而作為當初抗拒加入「神風」的人,桑原在戰後感到解放,並認為自己有需要思考,如何來重建國家。但那時候全心赴死的山田,至今還是認為「神風」遭人誤解。

「神風敢死隊是件純粹的事。它是較為崇高的,但現在說得我們好像被人誘導。」談到戰爭結束,機師毋須執行任務時,山田甚至惋惜:「我迷失了,覺得全身乏力,失去自我似的,好像靈魂被人抽離。作為『神風』機師,我們全都做好死亡的準備,所以當我聽到戰敗的消息,世界似要分崩離析。」他說戰後靠著生存的需要,以及目睹天皇與美國人握手,才能讓自己放下過去,繼續前進。

「天皇陛下,就是日本的心。我認為昭和天皇的存在,幫助日本人在戰後復興。」山田對天皇的這份忠誠,以及「神風敢死隊」成員的經歷,對戰後一代可謂難以想像。不過作為山田的外孫女,長谷川佳子表示:「當我想到他的人生,我會發現我的人生不只屬於我自己。我有責任為那些因為士兵陣亡而未有機會出生的孩子及孫兒而生活。」

有別於山田家,桑原的孫兒對他作為受訓戰師所經歷的事,至今也不太了解,他本人也不太在意,甚至乎覺得這樣正好。因為對他來說,孫兒的無知證明國家已經擺脫那段痛苦的過去。桑原微笑道:「這正是我希望建立的和平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