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年紀的人,或都記得在千禧年間,曾有過一場關於科技與社會倫理的辯論:機械人會否在不久的將來取代有機生物?原因是 20 年前日本電子公司 Sony 推出了名為 AIBO(即日文「夥伴」的發音)的寵物電子狗,儘管大多數人只是聽過,而實際擁有此昂貴玩意的用家不多,但電子狗還是成功掀起了全球熱潮。其誕生足以打入電子產品發展史,如何式微,卻並非人人記得。電子狗轟動一時,然而這隻方興未艾的機械小狗,在 2006 年便因技術欠缺突破,新意欠奉而被 Sony 擱置。
時隔十多年,Sony 於去年宣佈再度推出新一代 aibo(以小寫英文作區別)。在成本下降而 A.I. 技術急速提升的當下,家用智能機械人在今年消費電子展(Consumer Electronics Show,CES)搶盡風頭。毅然重啟電子寵物計劃,未必只是出於懷舊和童年回憶,Sony 的決定或剛好合乎時勢。要復興的除了寵物小狗,還有公司在十多年前曾一度滑軌的機械人狂熱。
新一代 aibo 雖然表面上仍是「鐵皮狗」,但在關節骹位數量、眼耳動作和 A.I. 學習能力方面,都更趨近一隻真正的狗。作為 90 年代電子產品的領導先驅,Sony 在人工智能產品發展卻不及 Amazon 和 Google 等科網巨人。新一代小狗雖小,意義卻大,這不但是 Sony 復歸 A.I. 機械人市場的第一擊,同時也是 Sony 自家發明的標誌。Sony 曾誤以為開發機械寵物會是繼旗下獨家的 Trinitron 電視和 Walkman 之後,下一個讓公司引領主流的電子產品。結果,被過度寄予厚望的 AIBO 後勁不繼,甚至為 Sony 帶來虧蝕,在意興闌珊下悄然終止。
對外人來說,就像 Nokia 的遊戲手機 N-Gage 或是 Apple 曇花一現的 Macintosh TV,電子狗 AIBO 系列也是 Sony 其中一個失敗計劃。不過,在 Sony 內部,意見截然相反。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Sony 執行社長平井一夫在 2016 年召回超過 100 名工程師,並宣佈重新投入機械人的研發和生產,負責 A.I. 部門和機械人產品的川西泉亦表示:「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想做機械人,所以才會集合起來,再次啟動 AIBO 這計劃。」AIBO 誕生初時,全球討論熱話之一,是人們對於由零件組裝的電子寵物,到底何來情感?時間證明,至少 Sony 對之感情深厚。
跟 1999 年的初代 Aibo 相比,新一代 aibo 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規格和技術躍進。譬如說,機械狗的學習能力最初只是儲存在獨立記憶卡之內,容量有限,大家只在乎它如何模擬一隻狗的動作。新版本則應用了雲端技術,經過大數據分析,配合感應器、相機和微型收音咪,機械狗就能在與主人互動中展現更多獨特個性。相較十多年前只能扮狗吠叫和搖頭擺尾,新一代 aibo 踏實的機能改進的確讓不少用家刮目相看。但現實殘酷,如今市場上早已充斥著各種人工智能商品,如搭載語音助理功能的 Amazon Echo,或是 Softbank 去年大獲好評的智能機械人 Pepper,意念都比一隻誕生於 90 年代末的寵物電子狗新穎。
Sony 重回舊路,震撼程度遠遜往年,坊間評價好壞參半。不過,現時一窩蜂走在潮流尖端的智能機械人,亦遭批評過於標榜創新,結果只是「功能多,用途少」。科技諮詢公司 CCS Insight 分析師 Ben Wood 質疑,現時大部分在電子展上光芒四射,吸引媒體報道的家用機械人,事實上都未必能廣泛應用到大眾層面。「它們大部分都只像一件玩具,而不是真的對日常生活有所幫助。」他更揶揄開發商只是跟風製造出「白痴科技(Idiot tech)」。
「白痴科技」這個貶斥,剛好就是 AIBO 當年敗走時 Sony 所背負的罪名。初代 AIBO 曾在千禧年間惹來全球炒賣,是當時最為得令的超級科技潮物。然而,幾年之後,電子寵物已迅速發展到盡頭,受技術所限,只能在後繼版本加入 LED 燈潤飾面部表情,而小狗的外型亦為貼近兒童喜好而漸趨玩具化,從 High-Tech 產物貶為 Low-Tech 玩具。
在忠實支持者眼中,aibo 再度面世,或意味著 Sony 正要重整旗鼓,它確實不是旨在懷舊,而是要回到舊日的行業龍頭位置。不過,用家對電子寵物商品的前景始終抱持觀望態度,即使 Sony 強調 aibo 只是公司重啟 A.I. 機械人產品的開端,但要在 2018 年回到昔日引領科技潮流的黃金時期,務必重新考慮的,是定價。野心可以很大,但價格實在不能太高。初代 AIBO 於 1999 年開售,索價 25 萬日元(約 1.7 萬港元),只因當時未有同類商品,單是 A.I. 機械人這概念極為創新。今時不同往日,智能科技早已變得普遍,一般消費者只會要求更多,但願意付出的金額卻相對減少。市場分析機構 Tractica 的科技研究總監 Aditya Kaul 認為:「要讓 aibo 普及,價錢是最大的阻力。這些人工智能產品的合理價格是 500 至 1,000 美元(4,000 至 7,800 港元)。」這約莫就是一台 iPhone 的售價。至於最新上市的 aibo,日本國內限定,定價為 19.8 萬日元,即近 1,800 美元(約 1.4 萬港元)。大眾市場未必願意接受一件定價如此高昂的科技產品(而且其定位是一件玩具),這將會是消費者對領養 Sony 寵物有所卻步的最大原因。
順帶一提,由於 aibo 需要連結雲端,以更新數據,每月將收取費用 26 美元(約 203 港元)。飼養寵物,從來需要付出很多愛,電子寵物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