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美中兩國的共同敵人團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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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Facebook 創辦人 Mark Zuckerberg、已宣佈來年退休的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以及現任 Google 行政總裁 Sundar Pichai。 圖片來源:路透社

一年以來,Facebook 老闆朱克伯格被國會傳召問話,Google 創辦人布林對杜林普當選大為憤怒,召開高層會議,而中國的馬雲則神祕宣佈「退休」轉做「教育慈善」。

這三件事橫跨太平洋,同時發生於美中兩大國,有何關連?

不論美國是民主自由制度,中國執行極權專制,但遇到朱克伯格、Google、淘寶阿里巴巴的馬雲,美中兩大強權,反應極為相似。

就是因為網絡世代繼前網絡時代的軍火和石油跨國工業之外,新崛起了網絡的跨國產業。

軍火和石油,只影響全球的經濟和政局,但網絡的跨國產業不只經濟,還影響甚至操縱人的思想。對於這一點,無論美國的共和黨還是中國的共產黨,就擁有了共同的敵人。

Facebook 在全球人類之中,每人每日平均(記著只是平均)用 35 分鐘瀏覽,至於 FB 期下的 Instagram 則是 15 分鐘 。

Facebook 直接影響 20 億人的愛好、行為、思想。全球約 35 億足球迷,是經過 150 年制訂規則前後的足球演變史累積的。

全球有 13 億天主教徒,天主教歷史超過兩千年。全球有 1,700 萬迪士尼樂園的少年兒童迷,但迪士尼樂園的歷史只有 50 年。

而 Facebook 面世了有多久?一名少年若在墨西哥旅行,在瑪雅金字塔自拍,上載 Facebook。他的帖文就會引起其他人對墨西哥金字塔的羨慕和嚮往。然後他的朋友也在 Google 搜尋墨西哥的旅行資料。其中有閱讀嗜好者,立即通過亞馬遜訂購一本關於墨西哥歷史風物的書籍。

但最後都會重回 Google 在網上找 TripAdvisor 搜尋機票和酒店。

Facebook 傳遞墨西哥金字塔這個景點,不用長篇累牘的文字,只憑一張 Selfie 圖片提供的近乎小腦條件反射的慾望,提供了一切與一個 What 字有關的內容。

從 Google 找到怎樣去瑪雅金字落的途徑和方法,是 How。

在 Google 名下進入訂機票或 Airbnb 的其他分類決定了 When。

三者結合之下,對於一個遙遠的,去墨西哥金字塔一行,就立下了決心。

這是在「兒童樂園」或「讀者文摘」的印刷時代不能想像的慾望、好奇、消費習慣、思想行為的連鎖反應。

因此設想如果有一天,中國共產黨不再執政,中國與美國一樣民主自由,則阿里巴巴的淘寶與 Facebook 和 Google 自由結合,有如 1989 年柏林圍牆倒塌。

東德和共產黨國家的人民可自由前往西歐,這個世界將會是甚麼樣子?

我們會歡呼 1989 年柏林圍牆之崩潰。但對於馬雲受制於中國與 Facebook、Google 之間尚隔有一堵圍牆,這道圍牆是否應該蒸發,在歡呼民主自由大融合之前,每一個有理性的人,似乎應該猶豫一下,想一想。

太平洋兩岸,西邊是全球科技創意最發達的大國,東邊是人口最多、毫無宗教信仰,而又對消費最狂熱的小農人口國家。馬雲的阿里巴巴名下的淘寶,在中國掀起的市場革命,效應不下於 Facebook:在中國,經過二十年經濟改革,一般在一二線城市才形成消費發達的各種專門市場,包括機械、服裝、小商品商場、家俬、燈飾,往往愈發達的城市,這些專門的市場產品種類愈豐富,消費力愈強。但在淘寶之前,偏遠而貧窮的小縣城無法形成有門市的市場。

但是淘寶出現之後,一兩年之間小縣城和窮鄉鎮,突然擁有與上海北京一線大城市相同的採購和選擇權利。此一大爆發還形成流動現金的高度集中,不會再儲存於共產黨國企開設的銀行,而是集中於阿里巴巴董事局和管理階層之手。難怪阿里巴巴早已有外國資金包括日本和美國入股。

其中銷售的假貨和劣質商品只是其次問題。最重要的若 Facebook 和 Google 老闆,有了自己強烈的政治理念,或 Facebook、Google 手握權力的人,受到外來政治勢力,包括俄羅斯和中國的影響,對於美國和西方會是一場大危機。

同理,若阿里巴巴不受中國的核心權力控制,變成國中的另一個跨境大帝國。

所謂「大到不能倒」,在十年前本來是高科技創新界歡呼的勝利,豈知也不幸樹大招風,同時遭到美中兩國的猜疑,現在不約而同出手要加以制衡。

但這一點上,馬雲和朱克伯格,阿里巴巴和 Google,不論國籍、文化、膚色,實在是一對難兄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