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五四」百年,一場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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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路透社

2019 年,是「五四運動」100 周年,中國政府恐怕再不會大張旗鼓紀念。

明眼人俱知:一個世紀的時間浪費了。

經過至少 3 代,還要由頭再紀念所謂的「五四運動」,中國人 100 年來自我折騰,向這個世界,交了一張血淚斑斑啼笑皆非的白卷。

中國的「五四運動」,先天不足,首先是不如 18 世紀末的法國革命一樣,先有一套伏爾泰羅梭的哲學思想啟蒙

「五四」的「啟蒙」,若只是魯迅的一兩部短篇小說,然後歸納於「禮教吃人」這句口號,則如此「運動」流於偏激,也缺乏基礎,是必然的事。

「五四」人物傅斯年甚至將傳統的中國家庭稱為「萬惡之源」,認為中國的家庭是破壞個性的最大勢力。

傅斯年的論調,即刻由被蘇聯扶植的共黨份子蔡元培,以「寬容並包」的態度委任李大釗為北大圖書主任所呼應。自此中國的自由主義者與馬克思主義者合流,同時大罵中國的家族制度是「萬惡之源」,可謂奇蹟,也決定了中國從此必走上一條歪路。

隨後的廢除古文、批判綱用 、文學革命即成風氣。北大師生提出「覆孔孟、鏟倫常」,盲目一棒打倒、一刀割裂、一言抹殺,更為 50 年後的中國「文化大革命」埋下伏筆。

「五四」時期,毛澤東剛在北大圖書館當助理,一切都看在眼裡。「五四」思想的發芽,在他心中孕育了仇恨和偏激的種子。這思想的敵人,首當其衝是城市中的中上層社會,包括知識份子和工商階層。至於絕大多數不識字的農民,照樣過其農耕生活,可謂毫無影響。

中國農業社會此一特定的階級結構,決定了城市和鄉下,是兩個不個的世界。時至今日,大陸變相恢復帝制,發出一點微弱抗議的,也只限於北京幾個知識份子,出現「百人呼籲改革」的新年感言,也只限於教授和學者。

成億上萬在淘寶中,購買便宜貨品的中國民眾,亦即所謂的老百姓,對於有無政治改革,既無認識,也不關心,對於「五四運動」為何物,也一無所知。

「五四」100 周年,對於讀過一點書、認得幾個字的中國人,這就是最大的意義。偏激在起跑線,也早就輸在起跑線。

毛澤東的「文革」只不過是「五四」的第二革命,卻反而掀起了基層和青少年全民投入,全民爭相摧毀。「五四」做不到的破壞規模,「五四」信徒毛澤東 50 年後做到了,而且遺害至今。

毛澤東在 40 多年後引發了文化大革命。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數以億計的基層市民,每年農曆新年則仍然趕著回家過年,然後又回到血汗工廠工作。所謂民主與科學,一切與他們無關。

中國的社會結構現狀,以及民智,並不因「五四」而有徹底的改變。反而當年「五四」爆發時,北洋軍閥的態度非常包容,並無暴力鎮壓,而且那時的上中層中國人並不知道要移民外國,找尋更好的經濟生活。

但是今天這兩樣特徵,都有了。與其再浪費口水紀念五四,中國人都知道,不如積累一點錢,移民美國加拿大。中國人文文化在精神上,早已散伙,在價值觀方面也早已崩潰。只剩官方煽惑的「愛國」極右民族主義口號,取代當年北大學生真誠提出的民主科學改革。

100 年繞了一個大圈子,這個國家一度以為自己很接近天堂,百年回顧,這個殘酷的歷史玩笑,開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