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大選採訪:那些被邊緣化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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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哥本哈根一個「隔離區」Mjolnerparken 中,幾名移民在翻新的公園裡休憩。 圖片來源:路透社
撰文:甄梓鈴

這幾年來,外來移民的到來,為社會融合帶來了新的挑戰。丹麥大選迫在眉睫,當限制移民逐漸成為了丹麥社會的主流聲音,各政黨不得不打出反移民口號,爭取選票。

丹麥人口約 570 萬,2015 年接收兩萬名尋求庇護者,創下該國紀錄,但這一數字到 2017 年大幅下降,原因是丹麥進一步縮緊移民政策。移居丹麥 14 年的索馬里難民侯賽因(Barwaqo Jama Hussein)發覺近年社會氣氛不同了,尤其是歐洲難民潮發生之後,丹麥人對外來者的態度開始轉變。

她試過走在路上,被陌生人要求摘下頭巾,另一方面,負面新聞的報道量增加了,「我看過一些新聞報道指移民湧至,搶奪丹麥的資源,移民不願工作和學習語言等等。政客不斷誇大當地人和移民的身份差異,彼此關係好像對立起來。」在「隔離區」開辦青年中心的伊朗難民拜耳(Khosrow Bayet)亦有同感:「和 90 年代相比,當地人如今對外來者憂慮多,因為傳媒的報道太負面,種族主義言論更常見。」

極右派:移民活在「平行社會」

極右政黨丹麥人民黨議員拜特(Kenneth Kristensen Berth)。 攝影:甄梓鈴

極右政黨丹麥人民黨在上屆國會大選中,成為第二大黨,主要原因在於反移民立場強硬,受到選民的認同。丹麥人民黨議員拜特(Kenneth Kristensen Berth)向我表示:「我們只是小國,無法處理數量如此龐大的外來人口。」

自 1970 年代起,丹麥和鄰國瑞典一樣,向外籍勞工敞開大門,引進土耳其、南斯拉夫等勞工,以填補當地勞動力短缺。更有來自伊朗、索馬里、黎巴嫩、智利以及越南等戰爭國家的難民逃到此地,北歐小國丹麥一直是多元文化的交匯地。拜特指出,那年代的移民能很好地融入社會生活,反觀現在,中東和北非移民在融入方面表現不理想,這群外來者大多活在「平行社會」:「當大量來自敍利亞及伊朗的人口聚居在丹麥『隔離區』,吸引更多族裔群體的到來。」他甚至認為,敍利亞局部地區已經回復平靜,若情況安全,丹麥應著手規劃遣返一些敍利亞人回國,以減輕政府負擔。

拜特毫不掩飾自己的反感,尤其對那些不事生產者。丹麥是完善的社會福利國家,部分外來者依靠政府的接濟過活,對該國構成龐大壓力。類似說法也出現在其他北歐國家,例如極右派瑞典民主黨和芬蘭人黨,兩黨皆高舉嚴格限制移民的旗幟。

入鄉隨俗還是被歧視?

來了丹麥多年,侯賽因仍遲遲未拿到丹麥公民身份,去年滿 18 歲後,立即申請入籍考試。她說入籍考試題目刁鑽,範圍覆蓋政治、歷史、經濟、體育以及娛樂文化,花了很多時間温習。她好不容易通過考試,現在卻被另一道門檻卡住了。由於今年 1 月起,丹麥一項新法律規定任何人士必須在入籍儀式上與官員握手,方可拿到證書成為丹麥公民,而且不准戴手套。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動作,引來不少宗教團體的批評,因為部分穆斯林基於宗教信仰理由,拒絕與直系親屬以外的異性有肢體接觸。

侯賽因批評做法荒謬:「我不介意握手,但有些穆斯林可能介意。新法導致入籍程序延長,我需要等更長時間去進行握手儀式。」丹麥人民黨議員拜特承認,此舉是收緊移民政策的最新措施,他支持新法通過,相信這樣能限制入籍的移民數量:「若要成為丹麥公民就必須接受兩性平等、基本法及丹麥傳統文化等原則。」

我追問,不握手就不能成為丹麥公民嗎?拜特回答:「如果可以,我們不會給予穆斯林原教旨主義者(Muslim Fundamentalist)丹麥公民身份,因為如果你是穆斯林原教旨主義者,你不會接受丹麥的價值和傳統,最好辦法就是回家。」

丹麥大選戰況激烈

新一屆丹麥大選將於 6 月 5 日舉行,選民除了關注社會福利政策,移民問題也成關鍵。最新民調顯示,現任首相拉斯穆森(Lars Løkke Rasmussen)所領導的中間偏右自由黨,落後於中間偏左的社會民主黨,換言之,政權可能易手,對移民政策的未來發展或有影響。

極右政黨 Stram Kurs 的創辦人帕魯丹(Rasmus Paludan)。 圖片來源:路透社

右派興起成丹麥常態,比丹麥人民黨更右的 Stram Kurs 於 2017 年成立,主張驅逐所有穆斯林出境。該黨領袖帕魯丹(Rasmus Paludan)本身是律師,他經常在 YouTube 發佈影片,傳播反移民的信息,吸引許多年輕人觀看。今年4月,帕魯丹在哥本哈根街頭焚燒可蘭經,觸發連串暴力衝突,幾度登上新聞版面。多項民調顯示,該黨有機會贏得國會席次,新興小黨隨時異軍突起。

說到底,單靠制訂阻嚇性措施,似乎無助解決問題根本。侯賽因批評,丹麥政客持續無意義的爭論:「有人對外來移民說好、有人說不好,卻不見他們舉出任何實際建議。如果你覺得融合政策出現問題,那麼應換個方式處理,當你看到有移民在這個國家生活了足足 20 年,還未能流利說當地語言,是時候改變那個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