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 年卡廷大屠殺 —— 真相總會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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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斯莫棱斯克的卡廷紀念館。 圖片來源:Viktor DrachevTASS via Getty Images

「殺人容易毀屍難」,何況是隱瞞屠殺行為。1939 年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蘇聯入侵波蘭,並俘虜數以萬計波蘭人至村莊卡廷(Katyn)及不同地點,在翌年執行大屠殺。其後將近半世紀時間,蘇聯一直否認大屠殺責任,甚至指控卡廷慘案乃納粹德國所為。然而,對真相的追求終會戰勝謊言,隨著蘇聯崩潰,指證殺人政權的證據亦一一浮現。

三名波蘭國家記憶研究院(Institute of National Remembrance,IPN)成員 Monika Komaniecka、Mateusz Szpytma、Anna Zechenter,及亞捷隆大學歷史研究所助理教授 Krystyna Samsonowska,根據不同文獻研究,整理出卡廷大屠殺的基本事實。

1939 年 9 月 17 日早晨,60 至 65 萬紅軍及超過 5,000 部坦克入侵波蘭,當時波蘭正面對德國入侵。德蘇兩國乃根據秘密簽訂的「互不侵犯條約」瓜分波蘭。在蘇聯侵略下,約 23 萬波蘭士兵、軍官及警察,按身份分別被驅逐至蘇聯境內不同地方:科澤利斯克(Kozelsk)、舊別利斯克(Starobelsk)及奧斯塔什科夫(Ostashkov)。

除了驅逐軍事及準軍事部隊人員,三地亦囚禁部分波蘭人。當中的科澤利斯克及舊別利斯克俘虜營更包括大量非戰鬥人員。以前者為例,有 4,594 人被囚,除去一半的後備軍官,分別有 300 多名醫生、幾百名律師、工程師、教師、21 名大學教員,還有大量文人、新聞從業員及專欄作家。舊別利斯克戰俘營共囚 3,894 人,除了 8 名波蘭將軍,還包括約 100 名教師、400 名醫生、數百名律師及工程師、數十名文人及新聞從業員,加上大量學者及神父。

1940 年 3 月 5 日,包括史太林在內,蘇共中央委員會 7 名成員簽署批准槍決三地俘虜。4 月 3 日,首批來自科澤利斯克的囚犯運抵卡廷所在的斯摩棱斯克州(Smolensk)境內。內務人民委員會(NKVD)的人員從俘虜後方,瞄準頭部射殺每個人。至 5 月 11 日,已有 4,421 名波蘭人被殺,卡廷的屍坑,便成為埋屍之地。另外兩個俘虜營的俘虜則被送至其他地方處決及埋葬,三個營地合共只有 395 人倖存。再加上烏克蘭西部及白俄羅斯西部等地的遇害者,估計多達 25,700 名波蘭人,遭蘇聯以「民族主義者及反革命者」的罪名屠戮。

1943 年,德國主導調查卡廷大屠殺事件,研究其中一具挖出的屍體。 圖片來源:Hanns Hubmann/ullstein bild via Getty Images

他們的家人最後收到來自俘虜營的消息,亦是 1940 年 3 月。此後,內務人民委員會拒絕再向家屬提供任何家人消息。研究指,蘇聯在 1940 年春天的大屠殺,旨在抹去整個波蘭的精英階層,消滅自 19 世紀中葉以來,令現代波蘭民族基礎得以建立的社會團體。卡廷大屠殺令波蘭失去大批教師、醫生、工業家、工程師、人文主義者、作家、學者以及許多技術官僚,他們都是重建國家的精英。

直至納粹德國入侵蘇聯,並於 1941 年 7 月至 1943 年 9 月期間佔領斯摩棱斯克地區,屠殺事件方為人所知。1943 年 4 月 13 日,柏林廣播電台宣佈,在卡廷發現了大規模的波蘭人屍坑。德方經挖掘屍體,識別出不同受害者,他們的名字開始出現在波蘭政府發行的報紙上。然而,史太林竟馬上指控納粹屠殺波蘭人,其後亦拒絕參與國際紅十字會的調查。至同年 6 月 3 日,德國共起出 4,100 具屍體,確定其中 2,800 名死者身份。

蘇聯後來收復斯摩棱斯克,並於 1944 年 1 月就事件進行「重新評估」,再將責任指向德國。1945 年 3 月,一直研究卡廷屍體的 Jan Robel 博士更被逮捕。6 月,蘇聯檢察機關指控法醫學專家 Marian Wodzinski 及作家 Ferdynand Goetel 等人與德國合作。1946 年的紐倫堡大審判中,蘇聯試圖控訴德國戰犯「在 1941 年殺害約 11,000 名波蘭軍官」,但起訴最終失敗。

緊接其後的冷戰,卡廷大屠殺的調查亦在美國展開。1951 年,美國眾議院在議員 Ray John Madden 領導下成立了委員會調查事件。翌年的調查報告,明確指出屠殺責任在於蘇聯。不過,蘇聯當局一直費盡心思掩蓋事實。1959 年,情報機構 KGB 負責人謝列平(Aleksandr Szelepin),建議時任蘇聯最高領導人赫魯曉夫(Nikita Khrushchev)銷毀「保存在密室中」有關波蘭俘虜的檔案。據俄羅斯消息人士指,赫魯曉夫最終只保留當中最重要的文件。

1969 年,烏克蘭的孩子們意外在哈爾科夫的皮亞季哈特基(Piatykhatky,Kharkiv Oblast)發現埋屍點。KGB 負責人、及日後的蘇聯最高領導人安德羅波夫(Yuri Andropov),即下令用熟石灰覆蓋掩埋波蘭人的遺體。在 70 年代,莫斯科大肆宣傳 1941 年德國人在白俄羅斯同名村莊 Chatyn 的大屠殺,以誤導西方輿論,以致許多外國政治人物訪問蘇聯時,紛紛到白俄羅斯的「卡廷」獻花悼念。

不過,真相總有人甘冒風險揭發。1978 年,卡廷研究所於波蘭秘密建立。翌年 4 月,正值屠殺事年 39 週年之際,研究所成員公開他們的工作,因此面臨 KGB 的起訴及報復行動。1980 年 3 月 21 日,居於波蘭克拉科夫(Kraków)的 76 歲退休麵包師 Walenty Badylak,選擇以自焚抗議共產黨隱瞞有關卡廷的真相。人們在 Badylak 的屍體上發現了一塊刻有 Katyn(卡廷)一詞的金屬板。

1989 年後波蘭政治變化及 1991 年蘇聯解體,成為調查的機會。1990 年調查終於展開,蘇聯亦在同年 4 月 13 日首次承認內務人民委員會在卡廷大屠殺的角色。1992 年 10 月,俄羅斯國家檔案館館長 Rudolf Pikhoya,應總統葉利欽命令,向波蘭總統華里沙提交卡廷事件在內的秘密檔案副本。2004 年 11 月,擁有起訴權力的國家紀念研究所展開調查,其後基於認定「卡廷大屠殺屬戰爭及反人類罪行」,起訴 1939 至 1990 年間,涉及屠殺事件,以及共產政權下的犯罪者。

截至 2012 年年底,2,887 名證人已接受查問,當中大多數為受害者家屬。歐洲人權法院於同年 4 月 6 日亦對事件作出判決,指在卡廷的屠殺事件屬戰爭罪行,因此沒有追訴期限。雖然同時,俄羅斯聯邦總檢察院的 183 卷調查檔案中,仍有 35 卷文件未獲解密,以供波蘭國家紀念研究所查閱。但研究強調,波蘭方面的調查仍在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