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早前,羥氯喹(Hydroxychloroquine)能否作為預防或治療武漢肺炎的藥物,成為世界各地傳染病研究的焦點;有專家便表明,未有證據顯示羥氯喹可安全而有效地治療武肺。回顧過去,羥氯喹一直是抗瘧疾的重要藥品,乃按奎寧樹(Cinchona)裡的化合物、同樣具抗瘧疾功效的奎寧(Quinine)開發而成。有歷史學家便將奎寧樹,稱為大英帝國「帝國主義工具」之一,是 19 世紀的珍貴資源。
開花植物奎寧樹,原產於安第斯山脈地區。位於秘魯東南部亞庫斯科大區(Departamento del Cusco)亞馬遜雨林的馬努國家公園(Parque nacional del Manu),現時仍保有少量瀕危的奎寧樹。在秘魯成長的丹麥國家博物館生物學家 Nataly Canales 表示:「這種樹或許名不經傳,但人們從樹裡提取的化合物,過去曾挽救大量人的生命。」
瘧疾(Malaria)是一種由寄生蟲引起的疾病,並通過蚊子在人與人之間傳播,多個世紀以來一直困擾各地人民,羅馬時代的歷史文獻亦數度提及非常相似的疾病,該病可能就是瘧疾。至 20 世紀,估計瘧疾已殺死 1.5 至 3 億人。世界衛生組織數據亦表明,今天世上將近一半人口仍生活在瘧疾傳播的地區。
從其字源、意大利語「壞空氣」(mal aria)可見,歐洲人在中世紀時誤以為瘧疾是由瘴氣引發的疾病,當時的放血、截肢甚至在頭顱骨開洞,固然都是錯誤「療法」。直到 17 世紀,相傳西班牙人終於在安第斯山脈深處,發現奎寧樹皮能治療瘧疾。1630 年代,西班牙女貴族 Lady Ana de Osorio 與秘魯總督結婚,卻染上瘧疾,出現高燒、嚴重發冷等症狀,總督於是用耶穌會士以奎寧樹皮、丁香、玫瑰糖漿等其他植物混合成的藥物治療妻子,她亦很快康復了。
儘管不少歷史學家對此故事有所質疑,但毫無疑問的是,奎寧樹皮裡的生物鹼(alkaloid)化合物奎寧,能殺死引起瘧疾的寄生蟲。Canales 則表示,奎寧的功效並非由西班牙耶穌會士發現。「在西班牙人到來之前,居於現在的秘魯、玻利維亞及厄瓜多爾的克丘亞人(Quechua)、卡尼亞里人(Cañari)與奇穆人(Chimú),早已認識奎寧功效。是他們向西班牙耶穌會士介紹這種樹皮。耶穌會士再將樹皮壓碎成粉,加入其他東西混合成『耶穌會士粉』(Jesuits Powder)。」
至 1640 年代,耶穌會士已經將奎寧樹皮運到歐洲的貿易路線。在法國,奎寧成為治療國王路易十四間歇性發燒的藥物;在羅馬,「耶穌會士粉」則經教皇的醫生測試後,由耶穌會士免費向大眾分發。
至於在當時已是新教聖公會國家的英格蘭,該藥受到新教徒國民質疑,有醫生指此乃天主教徒的「教皇毒藥」(papal poison)。相傳,英格蘭共和國時代的護國公克倫威爾(Oliver Cromwell),便因為拒絕服用「耶穌會士粉」而死於瘧疾併發症。直至 1677 年,奎寧樹皮方列入倫敦皇家內科醫師學會(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的藥典。
奎寧樹皮在歐洲大受歡迎,歐洲人就僱用亞馬遜當地人在雨林中尋找奎寧樹,刮下樹皮運往秘魯港口再送至歐洲;西班牙人亦因此稱安第斯山脈為「世界藥房」(the pharmacy of the world)。但 Canales 指,正因為需求過大,奎寧樹在當地迅速減少。至 19 世紀,瘧疾成為列強軍隊在殖民地的嚴重威脅,奎寧價值因而飆升。故研究瘧疾與大英帝國殖民史的雷丁大學歷史系講師 Rohan Deb Roy 稱:「歐洲士兵在殖民戰爭中經常死於瘧疾,奎寧等藥物使他們能在熱帶殖民地生存,並贏得戰爭。」
充足的奎寧,成為各國爭奪全球統治地位的戰略優勢,其樹皮是當時世上最炙手可熱的商品之一。除了荷蘭人在印尼、法國在阿爾及利亞廣泛使用奎寧外,英國政府亦於 1848 至 61 年間,每年花費 640 萬英鎊進口奎寧樹皮,為殖民地部隊提供藥物。研究瘧疾的蘇黎世大學醫學教授 Patricia Schlagenhauf 形容:「情況就像今天各國爭相要在武肺疫苗研發方面取得優勢。」
奎寧樹種子同樣成為大熱商品。Deb Roy 表示:「英國與荷蘭希望擺脫對南美奎寧樹皮的依賴,並在自己的殖民地種植奎寧樹。」但要在 23 種奎寧含量各異的奎寧樹種裡,挑選正確的品種栽種,並不容易。有賴熟悉本地植物的當地人,歐洲人才成功把成長後富含奎寧的奎寧樹種子出口到國外。及至 1850 年代中,英國人已在瘧疾猖獗的印度南部建立奎寧樹種植園,向士兵及公務員分發當地收穫的奎寧。此外,有流傳故事指,由於奎寧樹皮粉末苦澀,英國駐印度官員將之與梳打水及糖混合服用,後又有人加入氈酒(Gin),便成為經典雞尾酒 Gin and Tonic,使其更可口。
然而,數百年來的龐大需求,導致奎寧樹稀缺,其作為抗瘧疾藥物的地位,最終在 1970 年代為青蒿素(Artemisinin)所取代;但奎寧樹在原生地的數目,已無法恢復過來。1805 年,探險家在厄瓜多爾安第斯山脈共記錄約 25,000 棵奎寧樹;現時該地區為波多卡帕斯國家公園 (Nacional Podocarpus Park)一部分,數量僅餘 29 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