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坤菱:大銀幕的舊電影修復 —— 二十年後看「藍宇」,往事不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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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藍宇」劇照。

M+ 戲院於 6 月初開幕,開幕電影迎來 4K 修復版「阿飛正傳」,已經率先購票支持。那刻驀然發現,入戲院重溫一些舊電影的修復版,逐漸變得流行,甚至時髦,古老當時興,原來適用於大銀幕。話說回頭,戲院重開第一齣入場看的戲,就是看關錦鵬導演 20 年前公映的「藍宇」(4K 修復版)。今日再看,不過時,不俗套,不遙遠,情感依舊熾熱,有些人與事即使失落了,它不會隨時間灰飛煙滅。看畢,踏出戲院,點了一根煙,呼出唏嘘,往事不如煙。

少不更事,作為 90 後,此前並未看過「藍宇」。「藍宇」的劇本背景定於 1988 年代的北京,18 歲的窮青年藍宇(劉燁飾)在桌球室邂逅了 27 歲的高幹子弟陳捍東(胡軍飾),開始了一場不論於財力地位,還是感情都處於下風的同性愛情。起初雙方打得火熱,非常甜蜜,但是陳捍東用情不專,藍宇卻也有種天生不依從的倔強,順水推舟下,二人分開是無可避免。

這絕不是尋常糾結的愛情故事;不尋常,不但是在內地觸碰宛如禁忌的同性戀關係,而是順著時局,雙方關係的逆轉,在 1989 年春夏之交的某一晚風雲事變,大男人的陳捍東主動前往尋找藍宇,關心他的安危,是愛情上的久別重逢,也是社會上的劫後重生,雖然我們明明知道,藍宇活下來了,也有一部分的他永遠滯留在廣場上。觀影時,我一直想起婁燁執導的「頤和園」(2006),愛情的激烈襯托著往後的無疾而終。那些或許是社運,也是愛情所付出過、掏心過的激情無處安放,只能任由它被背叛、爭執、錯恨等等磨平,而「藍宇」與六四時局的交集,是重新遇上,確認大難不死後不想失去對方,但是情緒累積下來,相處若然不變,最終還是造成後來的決裂。

另外,「藍宇」寫得極細膩,是各個住所場景的佈局,象徵每個階段的選擇:陳捍東起初租住酒店,代表關係的不安於份;陳捍東與藍宇想像未來時所買下的小房子,其後即使分手,藍宇還是將房子裡的迴轉樓梯曬成相片掛在自己的家;藍宇所租的小套房,接濟了落難的陳捍東,待他出獄後,一家圍在一起吃火鍋,雖然擠擁,但極浪漫超溫馨,那應該是最接近成一個家的模樣。

只是,誰想到快樂會轉眼即逝?結局是傷感的,尤其是於殮房認屍一刻,陳捍東的哭聲在剪接和聲效的處理上極高明,完全體會何謂無聲勝有聲。而我個人最刻骨銘心,其實是最後一幕,陳捍東駕著車,經過大興土木、被很多藍色圍板圍著工地的北京,進行一場個人的憑弔…… 又到 6 月,正所謂,Move on 簡單抹去往事極難,大概有些愛失落了,卻不如煙,反而一直縈繞下去。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記者,酒鬼,影迷。《執屋》導演。午夜夢迴時,放一齣舊戲,撫慰壞心情,折射大時代,也提醒我們,有些影像超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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