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傳出 Google 正計劃研發一套符合中國政府規定,將政治敏感資訊自行過濾的「和諧版」搜尋引擎「蜻蜓」(Dragonfly);與此同時,又盛傳 Google 將會跟中國科網巨人騰訊等公司合作,藉著開拓雲端技術重啟中國業務。13 億人口,逾 7 億網民的市場潛力尤其龐大,時至今日,Google 和 Facebook 仍千方百計想進入它們禁足多年的中國網絡空間,始終未見成效。鎖國近 10 年,情況漸有改變,但結果可能令這些矽谷巨企氣餒 —— 儘管城外的人想進去,然而,城內的人已未必真的想衝出去。
早在 2005 年,Google 已跟中國最大搜尋引擎百度展開了激烈競爭。當時,Google 聘請了 Microsoft 前高層李開復擔任大中華區總裁,並建立過百人的工程師和語言學者團隊,大大改善了 Google 的中文條目搜尋能力。而 Google 在中國市場的佔比,亦一度從 2007 年 21% 提升至 2009 年的 31%。
不過,當時百度擁有更出色的國語搜尋引擎,並增設了更多貼近中國網民需求的功能,其領先 Google 的優勢相當明顯,市佔率於 2009 年已達到 64%。其後,基於政府審查機制的介入,競爭結束,Google 因為官方持續收緊對敏感搜尋條目的監控,有違他們的經營原則,便於 2010 年初宣布撤出中國。Google 在中國的大部分產品和業務至今都被完全封鎖,而百度在中國搜尋市場的佔比,卻已超過 74%,搜尋用戶多達 6.65 億人。
但到了 2015 年,當新任行政總裁 Sundar Pichai 上場,Google 的市場策略隨即有變,不但開始積極投資中國公司,接見企業領袖,並嘗試在中國拓展其人工智能技術。當然,Sundar Pichai 並不掩飾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將搜尋引擎重新帶回中國。
隨著秘密開發的「和諧版」搜尋引擎曝光,「蜻蜓」的出現甚至令 Google 內部員工感到震驚,但能否獲得中國政府放行,為 Google 收復失地,仍是未知之數。問題是,落後了近 10 年時間,今日要打敗百度,或是一個更不可能的任務。
因為活在沒有 Google 和 Facebook 的中國新生代已經長大:不曾聽過 Google 的中國人,今日可能比用過 Google 的中國人還要多。
據「紐約時報」報道,在河北省辛集市,從事電子商貿客戶服務工作的 23 歲少年張葉瓊,受訪時坦言:「從小開始我都在使用百度,已經習慣了。」同樣地,生活於山東省東營市的 14 歲少年文聖堅亦有相同看法,雖然他知道 Google、Facebook、Twitter 和 Instagram 是甚麼東西:「但我不需要它們。」
中國新生代的成長環境,於網絡世界層面,可謂一個平行空間。因為過去多年中國政府一直封鎖著 Google、Facebook、Twitter ,以至包括國際新聞網站、中文版維基百科在內的數千個外國網頁。與此同時,為填補這些網絡資訊的空白,則孕育出大量附帶了過濾機制的中國網站。如是者,經過一個世代的洗禮,今日的中國網絡世界已跟外界形成無可跨越的鴻溝。
而且,它的影響不只令年輕人無法瀏覽外界資訊,更重要的是,他們對那些會被濾走的資訊,或獲得這些資訊的渠道,其實都不太感興趣。
早在中國封鎖網絡初期,其實不斷有形形式式的「翻牆」軟件出現,這反映了當時仍有不少國民渴望衝破審查限制,接觸外界資訊。但隨著年代過去,世代交替,網絡高牆仍在,「翻牆」的需求卻已丟淡。近期,北京大學和史丹福大學對 1,000 名中國大學生進行了為期 18 個月的調查,過程之中雖然他們主動提供免費工具讓這些學生「翻牆」,但結果顯示,期間近一半學生根本不曾嘗試「翻牆」,而曾經「翻牆」的另一半,亦幾乎無人會花時間去瀏覽外國新聞網站。負責是次調查的學者對結果頗為沮喪:「中國的審查制度畢竟是行之有效的,它不只讓國民難以獲得敏感資訊,還創造出一種國民不會首先渴求獲得這些資訊的氛圍。」
而這種氛圍,更轉而塑造了一種既政治冷感,卻又非常樂觀,甚至是過度樂觀的社會價值觀。
在今年 3 月,騰訊調查了超過 10,000 名生於千禧世代的用戶,有接近 80% 都認為,中國正處於有史以來最美好的時期,又或者,中國家正在一天一天的變得更好。同樣地,有 80% 用戶表示他們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
在中國新生代眼中,或不曾存在 Google 和百度的激烈競爭,甚至不知道兩者的分別。能想像的是,即使今日中國政府願意重新開放網絡,但 Google 和 Facebook 這些西方網絡巨人都未必能夠重返中國,並擴展它們的網絡版圖。因為再全面的搜尋引擎和資訊平台,都會被中國新生代的冷淡和無知所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