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昕:「我老婆日日都扮死」—— 婚姻的 800 萬種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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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田顯飾演淳,榮倉奈奈飾演千惠;電影「我老婆日日都扮死」劇照。

My Little Airport 有一句歌詞:「『離婚的最主因是結婚』這不是亂講,一百年前已流傳西方。」原話有說來自愛爾蘭詩人王爾德,也有說來自美國喜劇演員格魯喬.馬克思(Groucho Marx)。反正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說法本身就是橫時代跨文化。愛侶踏入人生另一階段,迎接著他們的是倦怠期,過分熟悉對方使生活枯燥,厭惡對方如憎恨自己。捱得過的叫同偕到老,捱不過的是彼此折磨。不只拍拖的人才會失戀,簽紙多年的老夫老妻也會婚內失戀 —— 要保持新鮮感嗎,就要日日新鮮日日甘。

所以,見淳(安田顯飾演)的老婆千惠(榮倉奈奈飾演),才要日日扮死。

入場前不認識故事背景,回家翻查才知道故事源自日本 Yahoo 知惠袋(日本版的 Yahoo 知識+)上的一個提問,一位網民表示妻子近日喜歡在他下班回家時扮死,他感到莫名其妙很受困惑。此帖卻引來極大迴響,400 萬人瀏覽,1,700 個解答,後來更成為網絡新聞,被改編成短片和歌曲,該名網民也跟一位漫畫家合作,出版了幾本專門講他和妻子之間小故事的漫畫,接著是這部同名電影的誕生。

  • 電影「我老婆日日都扮死」劇照。

由 Yahoo 知識+ 變成 IP(版權)再拍為電影,網絡力量讓人驚訝。戲內妻子扮死,花樣之多,同樣叫人詫異 —— 由最尋常的中刀吐血而亡、到頭顱中箭、被鱷魚咬死、茱麗葉服毒自殺、戰俘被槍決、被外星人抓去解剖、捲入黑幫仇殺的藝妓、埃及的木乃伊咀咒…… 妻子製作認真,投放不少資源,男主角每天回家都是目瞪口呆,翌日又要拿著前一晚的假人、假血、假外星人等道具去垃圾站扔棄。從一開始的驚愕、到不解、到順著老婆的意願去加入一起玩,唸她想唸的對白,男主角漸漸覺得煩厭,忍無可忍,要叫老婆收手,有甚麼想說的話就直接說出來吧。

問題來了,老婆為甚麼每天都要扮死呢?這是男主角每天在問的,也是觀眾們入場想知道的。叻唔切如我者,還老土地猜測老婆是否早患絕症,時日無多,只好每天為老公預習。可能我是看太多韓劇了,沒猜中,也沒想過導演李闘士男將會給出如此一個答案 —— 就是沒有答案。

戲中處理含蓄,每每說到答案,妻子總會刻意避過,欲言又止,似有更多的東西想丈夫自己去領悟。到影片尾聲的時候,丈夫終於明白了,在橋上跟妻子大攤牌的時候,一陣微風吹過,吹下幾塊落葉,作為觀眾的我們聽不清男女主角在說甚麼。尋找答案的這個球,變成拋到我們身上。

丈夫終於明白妻子的行為,但解釋時觀眾只聽到一陣風聲;電影「我老婆日日都扮死」劇照。

也許,對於婚姻,沒答案就是答案本身。為甚麼要結婚?為甚麼要住在一起?為甚麼要穩定下來?為甚麼要激情都變作忍耐?為甚麼這樣的生活就是普世價值的幸福?因為,並沒為甚麼,提問本身就賦予了事情的意義,終極的答案,就埋藏在日常,在你尋找為甚麼的過程之中。正如妻子可能只是困在家中無聊,或也只是因為想丈夫更關心自己,維持著兩口子之間的好奇和樂趣。沒有為甚麼的,當丈夫嘗試尋找答案,二人依傍著大家,那不言而喻的感情和溫度,就是答案本身。

洗衣店的老板懷緬著亡妻,跟千惠這樣說:「儘管你現在還年輕,儘管你現在還不明白,但你現在跟丈夫兩個人的時光,會是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段時間。」到告別之時,當日再沉悶的時光,都變成了最讓人懷念的片段。如果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她就用日復一日的裝死,為日復一日的行屍走肉,帶來愛情和生命力。

※ 此欄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 ※

江皓昕,編劇,白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