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yashi:今日我最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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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最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網絡生態中,有一群人非將自己的生活貶到最差不可。自稱台灣「鬼島」,香港也有人自稱「腥港」,算是對社會缺陷的幽默自嘲,本無大礙。但發展至最後,當有人談論他國或者其他城市的社會問題,一部分人會產生激烈反應,認為自己社會的問題被無視。例如當筆者書寫日本社會制度的缺失或弱勢社群時,不約而同都有人批評,說自己 XX(請自行對號入座)才是最慘。但問題是筆者並沒有否定 XX 的社會問題,沒有提及又何來否定?

香港人總覺得日本的樓價低,等於日本人生活必定非常幸福,最起碼也比香港人好。彷彿房價是世上唯一的社會問題,只要房價相對夠低,那裡就是桃花源。日本的少子高齡化與經濟衰退,不是到東京、大阪旅行幾次就理解到,城鄉差距愈來愈大,除了東京外所有的縣市都人口下降,65 歲以上人口 35%。地方城市經濟極差,僅有的年輕人都跑到大城市尋找希望。但大城市(主要東京)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多人口,加上職場寧要人遷就制度都不願改革,於是造成一大堆在職貧窮、派遣、甚至更底層的勞動者。日本沒有房價問題,地方都市房屋多過市民,這個不是天堂,在日本人眼中反而是國家衰退、前路不明卻不見退路的地獄。

他國有沒有社會問題與自家有沒有社會問題,這裡本是兩回事。外面有人吃屎,不會影響你本來正在吃的屎。如果非得最慘才可以說話,那麼最終只有一個社會夠資格說自己有「社會問題」,可能是敍利亞等等的長年戰場、或者中非之類的飢荒之地。如果用這種方式比慘,對比不知能否看見明天太陽的人,怎樣數也輪不到香港、台灣等的亞洲發達地區。外國在打仗,不代表自國沒有問題,只是大家正在面對不同的問題。然而有人總無法接受自己不是「最慘」,覺得自己不是最慘就不可以慘。堅持要說服其他人,自己吃的屎是最臭最硬不可。這種心態的終極形式就是所謂「廢老」:「你班後生都未捱過,阿叔當年仲辛苦都未出聲。」

認定自己是最慘,而不准其他人也有慘情的人是渴望被認同。被政治環境、社會制度、人際關係等壓迫的群眾,無法透過內部改革與階級流動,自力地脫出困局,於是轉而想有人安慰自己。情況有如在社交媒體上哭訴失戀的男女,你跟他們說每天都有人分手是於事無補的,他們渴求的不是理性的說理,而是他人的憐憫。對,你是最慘的,你高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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