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多葡萄酒協會(CIVB)經多年研究,終於「發現」當地原生蝙蝠喜愛吃蟲,且食量驚人,有助減少使用農藥,屬酒莊的俠義之士。這當然是好消息,不過,其實也相當荒誕,就像苦尋眼鏡,卻發現原來一直戴著,不過這倒反映了業界近兩個世紀的奔波折騰。
近年,葡萄酒業界落力提倡環保,講求與天地共生,持續發展,有機及/或生物動力學的耕種方法見流行。說穿了,就是過去太重手,不論是長期單一耕種,大量採用化肥及農藥,現在總算迷途知返。但遲到好過無到,而市場由於資訊日益流通,也漸開始改變購買習慣,誠然,連老麥都要推出減用抗生素牛肉計劃時,業界更要加快腳步了。
被世界大戰連累的葡萄園
要撥亂返正,就要追溯亂從何來。以法國波爾多為例,在 19 世紀中葉開始,針對葡萄藤的病害接踵而來,先有白黴菌(Oidium)及霜霉病(Downy mildew),葡萄農透過以混合銅及硫磺,名為波爾多濃湯(Bordeaux soup)的噴劑應對防治,還有差不多全毁法國葡萄園的葡萄根瘤蚜(Phylloxera),接著踏入 20 世紀,兩場的世界大戰連環爆發。
世界大戰大大損傷酒莊元氣,其副產品對土地的影響才真正深遠。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軍工廠生意清閒下來,自然要轉換市場,大規模將戰爭武器轉化成農業商品:礦物鹽肥料(硝酸銨,伊斯蘭國便曾用這種肥田料土製「窮人炸彈」)及有機磷農藥(戰爭用的神經毒氣衍生物),而葡萄樹種植相關的病害的病理原則也自 19 世紀中確立,在此之前,種植釀酒葡萄,並不需要外購農藥。農業革命及工業革命對農民的思想以及身份的轉換產生巨大而深遠的改變,農民的在地智慧及經驗逐步給當時水平的科學取代,過分簡化,甚至漠視自然系統運作。但藉此,葡萄種植就可等同於生產福特汽車,透過標準化生產的流程概念降低成本。在非理性地將此運用於農業生產時,便難免出現問題,始終,農業跟土地關係極為密切,而葡萄酒更以展現當地風土為首要要務,抽離孤立於自然,環境全控的工廠模式,並不適合,而且也過分高估人的能力。
蟲及吃蟲的,一直都在
天地萬物原本就是複雜非常的系統,經歷多年互動而成。當人類自大插手,自然也會變更回應,天地並不獨為人類而存在,對人類談不上有情無情。近年,人類終於在自然的回應中明白此一道理,所以葡萄釀造業界及市場也愈來愈關心種植和釀造之法,及自然風土的維護與表達,這方面,當然與關顧自然有關,但說白了,始終農作物中,又有哪種的回報可媲美葡萄?
重新重視及發現自然法則,的確逐步改變著業界。在過去逾 20 年間,CIVB 發現在吉倫特(Gironde)研究的 30 種蝙蝠當中,有 22 款是法國境內獨有的品種,並且食量驚人,一晚吃掉超過 2,000 隻害蟲,能大大減低害蟲數量,當中包括會令葡萄果實受到灰黴菌(Botrytis)侵害的葡萄捲葉蛾(Eudémis)。人類終於明白,蟲一直以來也有,所以自然會有吃蟲愛好者。協會於 2018 年開始監察蝙蝠行踪,識別其聚居位置,部分莊園亦嘗試在葡萄園內為蝙蝠建立棲身之地,如改裝廢置小屋又或為蝙蝠群建立新家;又加入水坑和草地帶讓蝙蝠更輕易穿梭於葡萄樹之間。
除迎來土生土長的蝙蝠俠義相助,目前在波爾多產區內,已有 85% 的莊園利用草披來提升生物多樣性;此舉一方面能吸引昆蟲在此棲身,有助傳播花粉及翻鬆土壤,提供大量有機物質。另一措施是避免單一種植葡萄,開始種植灌木叢及樹木,建設昆蟲棲所,協助平衡葡萄園生態。
當然,CIVB 現時公佈措施仍然十分保守,仍有大量空間可待改善,例如大機耕動及生物動力學的探納程度,而且參與的酒莊理應更踴躍。不過,話說回來,波爾多在近 50 年的酒價整體向上,酒區寸金尺土,葡萄樹密植深耕,而且收成許勝不許敗,如果來過大躍進,其實也不切實際。如在執行生物多樣性的措施上,便須酒莊撥出土地種植其他植物,吸引不同生物族群,但地價高昂之下,對不少酒莊而言,未免強人所難了,漠視業界的境況,就有如忽略自然的系統,變革需要時間,市場也需要時認識,至少一路前行便好了。
在特別崇尚風土之味的葡萄酒業,生物動力農法無意外地得最多的關注,數十年來的實際應用,已經建立了遠超其他農產品的驚人成果,累積的經驗若能做為其他風土產物的借鏡,如咖啡、茶葉、可可、橄欖油等,將會是葡萄酒業獻給世界最珍貴的禮物。
部分得到波爾多法定產區酒農一致認可的規限包括:
- 以蓋草圍繞葡萄園
- 以蓋草分隔每排葡萄樹
- 禁止在分隔葡萄園的荒地或未經耕作的土地上使用除草劑
- 禁止在全片泥土上使用除草劑
- 酒農需了解何謂農藥使用頻率指數(Treatment Frequency Index,TFI),並以此監察指標量度農藥使用量
- 嘗試引入新葡萄品種的可行性,以適應氣候轉變(以每個法定產區的清單作為基礎,最多只能佔 5% 土地佔有率,以及 10% 混酒比例)
- 酒農在環保要求的架構內取得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