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造星,還造出族群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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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季 American Idol 冠軍 Nick Fradiani 在得知賽果後向在場觀眾揮手。 圖片來源:路透社

香港某電台的造星節目,成為很多市民近來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同類造星真人騷近 20 年風靡全球,同樣引起過學術界的討論。雖然這些節目設計感覺千篇一律,有研究卻指出,節目組會按本土市場和品味調整,而觀眾投票互動的環節,更可能與本土族群認同產生互動作用。

有關全球化的討論,過去不時與文化帝國主義混為一談,有論者認為當前的全球化模式,背後其實以西方為主導,相對單向地將文化輸出到第三世界,導致全球文化趨同,其中電視節目被視作本土和民族特色消失的證據。

任教以色列海法大學傳播學系的學者 Oren Livio 早年發表的論文 Performing the Nation: A Cross-Cultural Comparison of Idol Shows in Four Countries,以研究造星節目 Idols 系列,反駁上述文化趨同的片面觀點。此系列最先始於 2001 年英國,如今已複製到 46 個地區,參考其製作的真人騷亦風行至今。Livio 的研究則聚焦在英國的 Pop Idol、美國的 American Idol、加拿大的 Canadian Idol 和以色列同類節目 A Star Is Born

2001 年 Pop Idol 在倫敦舉行面試,參加者在電視台門口合照。 圖片來源:路透社

作為爭勝的比賽,參賽者理應只有你爭我奪,以贏得冠軍為目標,但賽制上,4 個節目都加入了團體對賽元素,一般都局限在賽事前期,或者在後期非計分環節。結果,節目經常展現出個人主義和團體精神之間的張力,節目在形容參賽者是「一家人」和「開心大家庭」同時,亦要求參賽者表現獨特個性和原創特色,到最後大家始終是單打獨鬥,個人勝利永遠壓倒一切。

Idols 系列賽制中,評判的角色設計非常關鍵,他們基本上與參賽者對立,個別評判更被安排發表尖酸刻薄的評語,主持人和觀眾則通常站在參賽者一方,對抗掌握生殺大權的評判,戲劇化情節經常就此發生。在英國版和美國版本中,參賽者明顯是受到鼓勵大膽反駁評判,被視為展現個性的表現。曾經就有英國參賽者如此反擊黑面評判:「我想你的腰帶勒得太高了,令血液流不到頭部。」

加拿大版的對抗畫面相對較少,反而更重視參賽者的禮貌和體面,無論評語如何尖刻,參賽者總是感謝評判,假如參賽者對評判無禮和挑釁,很可能被觀眾視作不夠得體,受到排擠,主持人通常會是招駕刻薄評語的唯一一人,負責在台上「打完場」。以色列版本更是極端,一切以團結至上,評判角色減至最少,首季節目甚至不為大多數環節評分,後來又總是在觀眾投票過後才評分,避免與觀眾對著幹。節目組曾經在第二季加插一名刻薄的評判,但受到觀眾厭惡,最後被踢出局的是評判而不是參賽者。

以選票對抗尖酸的黑面評判

2016 年第 15 季 American Idol 總決賽,過去曾任評判的 Randy Jackson(左)和 Simon Cowell(右)現身撐場。 圖片來源:路透社

這種為市場度身訂做的節目安排,未必就準確反映本土口味和族群性格,節目組亦可能刻意加入不受歡迎的評判。分別在英國版和美國版 Idols 擔當評判的 Simon Cowell 特別值得一提,他在英國原版早以評語尖酸見稱,被設定為他的個性特質,但當他在美國版當評判時,這份尖酸卻經常被指帶有英國民族特色,大受刺激的觀眾和其他評判,更每每透過他來定義甚麼才算美國標準和價值。

首季節目中,評判 Randy Jackson 曾經憤憤不平向 Cowell 叫囂,不滿對方的評價不合美國核心價值:「Simon,你不能稱呼人做 loser…… 這裡是美國,我們不會這樣待人,我們不會侮辱人!」諸如此類的衝突後,觀眾總會在 Cowell 這個非美國他者身上,思索自身作為美國人應有的特質,哪怕 Cowell 不足以代表英國,其反面也未必就是美國特質,但總是可以帶給觀眾無限討論空間。

當然,如果觀眾只是旁觀者,他們可是無法「教訓」行事不夠美國的 Cowell,但節目最精彩的部分,是賦予觀眾投票的機會,左右賽果,節目也總是把投票包裝成民主選舉和公民參與。當觀眾投選 Cowell 不屬意的參賽者後,Cowell 便笑著回應:「這個比賽奇妙之處正在於此:公眾總是可以投票對付多嘴的人。」

不是所有造星節目都會安排黑面評判,刺激收視和觀眾投票,以色列版本便最頌揚集體精神,加入原創環節 Lo Nafsik Lashir。這是以色列人合唱民族歌謠的傳統,在 2000 年起巴勒斯坦第二次起義(Second Intifada)期間,重新於以色列流行,被視作全民上下一心的象徵。

造星真人騷當然是以商業利益為依歸,為達到此目的,製作單位總是要迎合本土口味,有策略地調整賽制和節目方針,促成造星真人騷的全球在地化。這種節目設計與本土族群認同,關係總是千絲萬縷又曖昧不明,節目本身不必然直接反映族群特色,個別評判甚至可能與觀眾對著幹,但觀眾透過不斷爭論、表態和投票互動,卻可與本土族群認同產生互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