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撤出伊拉克與敍利亞,會否釀成阿富汗式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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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元旦日,伊拉克學生遊行悼念伊朗「二號人物」蘇萊馬尼(Qasem Soleimani)去年遇刺。 圖片來源:路透社

杜林普拜登政府先後承諾,不會讓美軍陷入「無休止戰爭」(Forever Wars),預告將要從中東戰場抽身,奈何撤出阿富汗卻亂象叢生,究竟同樣亂局會否重演?假如美軍全面撤出伊拉克和敍利亞,將如何改變當地政局,乃至整個中東的地緣政治?

撤軍不會令伊拉克體制崩潰

拜登與伊拉克總理卡迪米(Mustafa al-Kadhimi)在 7 月底會面後,宣佈美軍將於今年年底結束在伊拉克的作戰任務,改為擔任伊拉克軍方顧問,並提供軍事訓練,意味著美軍今年未會正式撤走,但會改變在當地角色。目前約有 2,500 名美軍駐守伊拉克,相對 2008 年高峰時多達 15 萬人,軍力大幅下調,雖然拜登預告將了結「無休止戰爭」,全面撤軍則尚未有時間表。

2017 年伊斯蘭國(ISIS)從伊拉克敗走以後,伊朗已經是伊拉克面對的主要威脅。自 2014 年起,親伊朗什葉派武裝組織「人民動員」(Al-Hashd Al-Shaabi)趁勢崛起,從伊斯蘭國手上解放多個伊拉克地區。雖然「人民動員」其後被收編進伊拉克安全系統,但據傳當中主要派系直接受伊朗革命衛隊(IRGC)武裝及資金支持,讓不少觀察家擔心其力量凌駕伊拉克正規軍,成為類似黎巴嫩真主黨的親伊朗勢力,甚至有推翻伊拉克政府的可能。

去年美軍在巴格達刺殺伊朗「二號人物」蘇萊馬尼(Qasem Soleimani)後,什葉派政黨便在伊拉克國會聯手通過動議,要求駐伊美軍全面撤走。其後美軍指控,親伊朗什葉派民兵發射數以百計火箭炮、迫擊炮和無人機襲擊,試圖施壓要伊拉克軍事基地的美軍撤走,足以證明親伊朗力量的影響力。

然而,普遍評論都不大擔心阿富汗亂局會在伊拉克上演。政治評論人 Joel Wing 向阿拉伯新聞網 Arab News 解釋,維持伊拉克現狀反而最符合伊朗利益,「人民動員」武裝已編入伊拉克安全部隊,意味著他們取得公帑支持;其中親伊朗派系的策略,仍然是加入執政聯盟以取得國家利益,較傾向利用現有體制達到目的。

地緣政治情報平台 Stratfor 戰略分析高級副總裁 Rodger Baker 亦同意,有別於塔利班是體制外的叛亂武裝,「人民動員」大多都加入伊拉克政治與安全系統,與國會有緊密連繫,可通過制度實現其政治目標,根本不必如塔利班攻城掠地、以武力推翻現政權。這都意味著至少就目前情況而言,阿富汗亂局在伊拉克上演的機會不大。

中東諸國對美軍撤出敍利亞的盤算

2019 年杜林普政府宣告,對伊斯蘭國(ISIS)戰爭取得勝利,繼而大幅削減駐敍利亞美軍;拜登日前接受美國廣播公司(ABC)新聞訪問更提到:「我們在敍利亞沒有軍隊,來確保我們受保護。」但事實並非如此,截至今年 7 月為止,仍有約莫 900 名美軍留駐當地。政府高層解釋,他們主要輔助反阿薩德政權的武裝組織「敍利亞民主力量」(Syrian Democratic Forces, SDF)對抗伊斯蘭國殘餘勢力,但很多專家都分析,美軍真正任務是要遏制俄羅斯與伊朗在當地影響力。

雖然 SDF 得到美軍支持,但其骨幹部隊「人民保衛部隊」(People’s Defense Units, YPG)由庫爾德武裝組成,被土耳其指控與爭取獨立的「庫爾德工人黨」(PKK)勾結,以致多次被土耳其軍隊越境攻打,例如 2018 年的「橄欖枝行動」(Operation Olive Branch)。單計過去一星期,YPG 便遭受土耳其約 20 次無人機空襲,損失約 20 名成員,包括組織高層。

2019 年 YPG 女兵參與軍事巡遊,慶祝戰勝伊斯蘭國。 圖片來源:路透社

即使有美軍駐留當地,土耳其都如此肆無忌憚,一旦美軍全面撤離,SDF 恐怕獨力難支,難保阿薩德不會在土耳其和俄羅斯支援下,大舉收復東北部領土,進一步鞏固統治。雖然美軍尚未有撤退時間表,但眼見美國為求撤出阿富汗,與昔日敵人塔利班展開談判,很多美國的阿拉伯盟友都做了最壞打算 —— 美軍有可能就敍利亞問題與俄羅斯談判,達成協議後倉卒撤走,意味著阿拉伯國家有必要與阿薩德政權重建關係。

倫敦智庫機構漆咸樓(Chatham House)中東與北非事務副研究員 Neil Quilliam 在「外交政策」雜誌解釋,縱然美國在 2019 年通過「凱撒敍利亞平民保護法案」(Caesar Syria Civil Protection Act),以制裁兼孤立阿薩德政權,但事隔兩年,華府孤立阿薩德的決心顯著減弱。有見及此,沙特阿拉伯、阿聯酋和巴林近月都陽奉陰違,在不違反制裁法案下加強與阿薩德政權的聯繫。部分國家更遊說美國豁免其制裁,試圖參與領導敍利亞的戰後重建,把敍利亞拉到「阿拉伯陣營」,以免阿薩德向土耳其和伊朗全面靠攏。

其中阿聯酋既公開支持反阿薩德的 SDF,又同時以削弱土耳其影響力為目標,去年對敍利亞展開抗疫人道主義外交,嘗試遊說阿薩德撕毀俄羅斯促成的停火協議,與土耳其支持的武裝力量開戰。Quilliam 形容,阿聯酋似乎並不認為這種左右逢源的策略有衝突,反倒相信自己擁有調和政治分歧的外交本錢。

美軍若全面撤出敍利亞,對反阿薩德武裝而言無疑是惡耗,中東諸國的外交部署都為此做了兩手準備。但隨著伊斯蘭國的阿富汗分支「伊斯蘭國呼羅珊省」(ISIS-K)策動喀布爾機場恐襲,伊斯蘭國大名再次登上國際頭版,究竟美軍會否因而調整在敍利亞的戰略,更審慎考慮撤軍後果,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