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左翼哲學家怎樣看?(Zygmunt Bauman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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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曼認為,杜林普上台意味強人政治崛起,不單純是基層抗議建制的現象。
鮑曼認為,杜林普上台意味強人政治崛起,不單純是基層抗議建制的現象。

不少分析將杜林普現象與脫歐公投比較,指出兩者均是對建制的抗議;波蘭社會學家鮑曼(Zygmunt Bauman)則認為,除了發洩不滿,美國人也投了「強人政治」一票。杜林普成功結合工人階級和舊中產階級的所有焦慮,將消費型社會的失敗歸咎於外來因素,諸如外來移民、種族異類,而建制方案又無力解決問題,魅力強人承諾一場快速補救(a quick fix),雖然「野蠻」或不理性,但對沮喪的民眾而言,仍然極具吸引力。

鮑曼在「工作、消費與新貧」(Work, Consumerism and the New Poor)一書指出,當國家由「製造型社會」(society of producers)演變為「消費型社會」(society of consumers),邊緣化便愈演愈烈:社會排斥「不合格的消費者」,低下階層不只是「被貶」,更是被逐出階級社會。加上今日社會問題往往被視為「安全問題」,邊緣化趨勢開始波及各種族群,導致社會日益撕裂。

鮑曼在訪談中表示,美國建制無法兌現社會契約,造就杜林普以強人形象出選。比起效率低下的國會,民眾急於求變,更偏好當機立斷的強人意志。相反,希拉莉有 30 年建制背景,政綱不左不右唔上唔落,令她更加不受歡迎。強人崛起,意味既有制度陷入危機。民眾不屑建制程序,反對「由上而下、面目模糊的精英」,傾向與強人領袖直接溝通(例如杜林普的社交網絡),鮑曼憂慮,反建制的浪潮或會危及民主機制。

亢奮而焦慮的群眾。 圖片來源:路透社
亢奮而焦慮的群眾。 圖片來源:路透社

強人形象背後,不只是國族主義的亢奮與經濟不穩的焦慮,鮑曼認為,杜林普回應了工人階級和舊中產階級的所有焦慮,並且成功說服大眾,只要解決移民、難民、邊緣族群、外國勢力,就能解決所有問題,而杜林普支持者正正需要一場集體幻想,以舒緩各種生存焦慮。

鮑曼「尋找政治」(Search for Politics)一書提出「邪惡三位一體說」(”wicked trinity”),嘗試解釋強人政治的源起:權力是行動的能力,政治則是決策的能力,兩者一旦分離,政治手段不再有效控制社會局面(例如「自由市場經濟」之下,資本隨意進出,不少過戶低成本國家,加劇本國失業),民主被削弱至某個程度,大眾便會感到「不穩、不安和脆弱」(uncertainty, insecurity, vulnerability)。假如建制未能回應「合理恐懼」,民粹強人必將出現,而一個缺乏歷史記憶的民族,對專制統治的魅力隨時甘之如飴,飲鴆止渴。

鮑曼對建制政治的未來不表樂觀,認為一如「信徒死後才想自殺」,建制改變總是來得太遲。美國人希望藉政府之手解決經濟困境,本來包涵重新賦予民主權力的理念,偏偏選出一位政治強人,危害民主本身,這種「急救」不可謂不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