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文明是一個英式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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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天皇」劇照。

最近的大新聞是日本受五眼聯盟的邀請,表示很有興趣加盟。

五眼聯盟的名字,聽起來好像 James Bond 電影裡的秘密組織,本來普通人聽也沒聽說過,但是從去年開始,便已經成為香港人掛在嘴邊的專有名詞,所以就不多解釋五眼聯盟了。

五眼聯盟即英語國家最主要成員的結盟,甚至比英聯邦的政治色彩還要顯著,因為這是一個以英語文化塑造的現代文明秩序的盎格魯撒克遜核心圈,所以日本受到邀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因為日本並不是英語國家,恰恰相反,日本人的英語口音甚至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特色,但是,不久前入境英國的都知道,日本護照的待遇和美國、加拿大一樣,另外有特別快速通道,不必和 All Passports 排在一起。

日本人雖然不像新加坡、香港這樣有使用英語作為官方語言的傳統,但是現代日本在骨子裡,是一個不講英語的盎格魯撒克遜成員。

眾所周知,從培理叩關開始,日本和英美文化的淵源就十分深厚,尤其是明治維新開始,日本開啓脫亞入歐的宏圖,標誌是建設海軍。

日本的海軍由英國訓練,包括和嚴復一樣在倫敦讀書的伊藤博文,以及後來在美國哈佛讀書的山本五十六。即使英國在太平洋戰爭中也被日本打得血肉模糊,但是邱吉爾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回憶錄中還是認為,日本海軍是一支制衡日本陸軍野心的力量,相反,日本陸軍是由德國人訓練,這兩者造就了巨大的思維差異。

邱吉爾一直鄙視德國的軍事傳統,並不是否認他們驍勇善戰,而是他們除了會打仗之外,對其他事務一竅不通。英國的議會看似吵吵鬧鬧,也沒有像德國那樣有如此聲威的軍官團,但是英國政治有一個人人都敢言的傳統,所以國家發生危機的時候,英國的政治集團會和軍事集團搏鬥。但是德國卻不是這樣,絕對沒有人敢和軍官抗命,亮出自己的觀點,邱吉爾甚至認為,這是德意志帝國的致命缺點。他評價說:陸軍將領很少走出國門,著力建設「高傲又狹隘的民族主義精神」,但是海軍將領常常出訪外國港口,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實力。

其實有關太平洋戰爭的多齣電影,譬如過去的「桂河橋(The Bridge On the River Kwai)」、「戰場上的快樂聖誕(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以及近年的「天皇(Emperor)」和「決戰中途島(Midway)」,都不難發現,電影中的交戰雙方一直有一點惺惺相惜的感覺,給人感覺是痛下殺手,是不得已而為之而有口難言,因為日本海軍在政治文化上,和英美其實是一家人,便不難明白日本在戰後為甚麼沒有對美國恨之入骨,耿耿於懷。

只是當時的日本商人,卻普遍支持陸軍對外擴張的政策,尤其是大部分在中國投資的日商,他們傾向於支持陸軍,認為陸軍是國民利益的守護者。日本的戰敗,可以視為對德國影響力的清除,好像洗了太平地(雖然這樣講很殘酷),才可以交給美國發落,重新塑造。

文明是一個 club,club 的制度是英國文化的一個重要果實,club 都是要受邀才能加入的,而且貴精不貴多。五眼聯盟大概是當代文明世界最矜貴的 club 吧,純粹從 GDP 來計,也可以得出相同的結論。Club 最重視的是理解和尊重遊戲規則,擁護共同的價值觀,和語言沒有關係,正如在現實生活中,很多 club 的環境都是很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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