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左翼哲學家怎樣看?(Jürgen Habermas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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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伯瑪斯認為,民粹右翼竊取左派議程,而且在政治上獲得成功,左翼必須反省本身政經立場。 圖片來源:路透社
哈伯瑪斯認為,民粹右翼竊取左派議程,而且在政治上獲得成功,左翼必須反省本身政經立場。 圖片來源:路透社

美國杜林普挾民粹上台,全球政治光譜日益靠右,左翼學者如何理解趨勢轉移?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哈伯瑪斯(Jürgen Habermas)認為,杜林普及右翼民粹崛起出於政經結構失衡,加上眾多巧合而成,雖然並非一種新式專制主義,但卻帶來兩極化的趨勢,足以動搖西方政局穩定。左翼受限於全球新自由主義思維,無法解決貧富懸殊,右翼民粹乘勢「竊取政治議程」,反全球化的主張引來國族主義的復興。哈伯瑪斯表示,左翼勢力應該通過跨國合作,致力解決社會不公,達致一種「合乎社會期望的全球化政經體系」。

1989 年鐵幕崩潰前夕,美國政治學家福山法蘭西斯(Francis Fukuyama)發表「歷史終結論」,聲稱市場經濟暨民主社會終將大獲全勝。結論今日看來相當錯誤。哈伯瑪斯分析,市場經濟與民主制度存在基本衝突,以社會不均換取經濟增長的高效率「資本主義民主制」(capitalist democracy),在歷史上只是例外而非常態,而且體制內部不無抗議。換言之,所謂「美國夢」難以複製,而且不乏爭議

1970 年代之後,新自由主義擴及全球,一時風頭無兩,然而說好的「滴漏效應」未有發生,財富分配愈趨不均(例如美國近 40 年來實質工資增長完全停滯),導致西方乃至全球「相對衰落」。1990 年代,歐美左翼接收了新自由主義,克林頓(美國民主黨)、貝理雅(英國工黨)及施羅德(德國社會民主黨)治下由左派變成中間派,容忍社會不公發酵。結果,這次到右翼借用左翼的理念反擊建制左派。

1990 年代起,左派政黨走向中間,接納新自由主義,結果未能解決社會不公。 圖片來源:路透社
1990 年代起,左派政黨走向中間,接納新自由主義,結果未能解決社會不公。 圖片來源:路透社

英國保守黨是例子之一。文翠珊試圖告別戴卓爾主義--起碼在輿論上--宣稱保守黨是「工人黨」,又在黨內會議上表示,「人生不只是個人主義和私人利益,還有家庭、社區、鄉鎮、城市和國家,彼此負有責任,而我堅信政府也有一份責任。」干預主義突然成為保守黨治國方針,與貝理雅的「新工黨」立場對調,「相當諷刺」。

哈伯瑪斯認為,假如缺乏可靠而積極的觀點,一切抗議只會淪為「非理性的情緒宣洩」,一如脫歐公投和杜林普上台,右翼借助民憤,以國族主義為解決方案,成功收割弱勢社群支持。國族主義固然是「虛假答案」,但左翼也有必要反問自己,為何右翼一套宣傳如此奏效。

面對右翼抬頭,哈伯瑪斯認為左翼應對手法有誤。右翼民粹將自己塑造為反建制,一旦左翼予以正視或是支吾以對,將極右分子當為「關心社會的公民」(concerned citizens),而非作為極右主張予以蔑視,就不能要求社會鄙視民粹倡導的暴力。唯有漠視才是打擊右翼民粹根基的方法,否則只會滋長新法西斯勢力。然而在歷史上,每當出現極右勢力,政客往往趨向極左,「急於從尷尬中脫身」,哈伯瑪斯對此不表認同。反而,左翼必須重整政治方針,反對全球化新自由主義,凸顯左右對立,否則左翼只會淪為面目模糊的建制,注定被大眾揚棄。

哈伯瑪斯認為,必須以超國家機構協調國內政策,達致社會認可的程度。 圖片來源:路透社
哈伯瑪斯認為,必須以超國家機構協調國內政策,達致社會認可的程度。 圖片來源:路透社

但全球化發展至今,一個國家說走就走,正如英國脫歐,隨時弊大於利。哈伯瑪斯表示,唯有建立一種「超國家合作形式」,重組國內政體及全球化經濟,直至達到社會認可。單靠國際條約約束已經不敷應用,一來缺乏民主成份,二來有關資源分配的政治決定往往受限於建制結構,因此必須有一個跨國機制,加強國與國之間具民主合法性的合作,而歐盟曾經就是這種計劃,只是政治聯盟困難重重,一國政府如何配合改變決策過程,相信已經難以解決。

哈伯瑪斯對歐盟期望甚高,但前景似乎並不樂觀。繼英國公投脫歐後,意大利修憲公投在即,疑歐派五星運動隨時進一步擴大勢力,法國則有國民陣線提出「Frexit」,黨魁勒龐(Marine Le Pen)已鐵定進入明年第二輪總統選舉。杜林普揚言退出北約,俄羅斯對波羅的海三國虎視眈眈,假如疑歐右翼全面勝利,歐盟計劃失敗告終,一個分裂的歐洲只會有利俄羅斯施展野心。普京戲言:「俄羅斯邊境無止盡。」也許有日將不再是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