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安全」如何成為極權打壓選舉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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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贊比亞大選前夕,有反對黨支持者響應號召上街堵路,執政黨支持者則到場阻止,釀成衝突,持槍警察出動驅趕兩派支持者。當時已有分析指出,若暴力事件持續,只會令更多選民害怕投票。 圖片來源:SALIM DAWOOD/AFP via Getty Images

很多專制國家都會設選舉制度,目的是要營造民主假象,建立政權認受性,又可分化反對勢力和避免國際制裁。儘管選舉制度並不公平,但若過程中稍有不慎,當權派系也有下台風險,近例就有岡比亞和馬來西亞。專制政權不斷研究操控選舉的方法,而「國家安全」就成為了他們的新工具。

東安格利亞大學政治學家 Sarah Jenkins 於 2020 年在政治學期刊 Democratization 發表研究,探討專制政權如何以「安全化」(Securitization)為策略,打壓選舉活動。在冷戰後,一班哥本哈根學派的政治學家提出「安全化」理論,提出所謂的「安全問題」,很多時是政客用言語和文宣建構而成,為了特定政治目的,把一些人和事件包裝成對國家安全的威脅,從而證成政府推出的非常手段,例如軍備升級。「安全化」理論初時被用於解釋國際關係現象,後來不少社會科學家把理論延伸到其他政治問題,譬如監控、審查和各種鎮壓措施。

Jenkins 留意到,近年非洲很多專制政權把選舉升級至國家安全問題,每當選舉前後,人民都活在恐懼之中。例如,東非馬拉維本來是政局最穩定的非洲國家之一,但在 2014 年大選,執政陣營卻指責反對派密謀在選舉後暴動,並以恐怖和威脅手段,以圖左右選舉,最終政府鎮壓選舉活動,致兩人喪生。2019 年博茨瓦納選舉,政府更早在兩年前就部署大量警力,防暴車和全副裝備的警察在街上高調巡邏,政府不斷警告選舉可能會帶來前所未有的政治暴力。多國政府都採用類似的「安全化」策略,人民也開始害怕選舉,Jenkins 引用的問卷調查顯示,2016 年加納選舉時,就有 54% 受訪者表示擔心選舉會引發暴力。

Jenkins 重點分析坦桑尼亞、烏干達和贊比亞的例子,以了解整套「安全化」策略如何運作。政府通常會先在公開場合宣稱選舉帶來安全風險,然後運用國家文宣機器,鋪天蓋地誇大國家安全威脅,令恐慌情緒在社會蔓延。Jenkins 指出,這些論述會使市民大眾優先關注社會安全和秩序,而非自由和廉潔的選舉。在此之後,政府會用一套敵我對立的修辭來包裝安全問題,鎖定反對派陣營,指責他們是破壞社會的流氓,而自己則是捍衛社會穩定的英雄。例如烏干達執政黨「全國抵抗運動」(National Resistance Movement)就標榜自己在 80 年代推翻暴政,解放人民;坦桑尼亞執政黨「革命黨」(Chama Cha Mapinduzi)也威脅指,若反對派上台,國家只會再經歷數十年前的政治動盪。

最後,政府會把論述化為行動,宣稱要採取任何必要行動以維持秩序。他們把提出議題的人標籤為滋事者,把合法的選舉活動和民主示威「刑事化」(Criminalization)。於是,反對派的合法權利,例如集會權和言論自由,都被政府以各種法律名目剝奪。漸漸地,整個選舉過程也被「軍事化」(Militarization),例如在選舉年,贊比亞警察就像軍隊一樣,手持 AK47,大搖大擺在街上游走。

這套「安全化」策略顯然奏效。即使政府恐嚇參選人,競選活動受阻,反對派支持者被迫自我審查,但在 2016 年的烏干達和贊比亞大選,仍有 60% 受訪民眾覺得選舉尚算公平。Jenkins 估計,專制政權又要舉行選舉,又要確保勝出,同時也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去干預選舉,將會愈來愈多政府採用「安全化」策略,而且這個形象會是跨地域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