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3 月 8 日婦女節,有莫斯科民眾參與由 We Are Khachaturyan Sisters 組織的抗議運動,希望政府能立法對抗家庭暴力、性別歧視和物化女性、以及促進兩性平等和保障女性政治權益。 圖片來源:Sergei Fadeichev/TASS via Getty Images

早期女性主義者專注爭取女性公民權益,如墮胎權和工作權利。但 90 年代第三波女性主義(Third-wave feminism)興起後,很多女權分子轉而關心一些非傳統議題,例如性解放、身體自主以及文本批判。然而,有學者提醒,在專制主義和獨裁化下,前人所關注的女性基本權益,其實還未得到保障。

中東技術大學政治學家 Gökten Dogangün 今年在學術期刊 Politics & Gender 發表研究,探討在專制國度下的性別文化。為此,她分析了俄羅斯和土耳其兩個案例,共訪問 60 多名女權領袖、關注組織成員和地方官員等,並翻閱分析大量新聞報道。俄羅斯和土耳其,分別在普京和埃爾多安治下走向強人獨裁路線,前者不單在任內強硬鎮壓示威,近月更成功修憲,可以執政到 2036 年;後者則在 2016 年土耳其軍人政變流產後,大舉清算學界和公民社會。

Dogangün 經過大量訪問研究,指出兩地的專制主義都有與傳統主義、保守主義合流的傾向,以為政權提供合法性,營造社會穩定的氣氛。兩地政府透過大眾媒體,把國家塑造成有別於西方社會的發展模式,意識形態揉合了市場經濟、文化傳統和民族主義,視傳統家庭價值為國民身份認同的重要一環。可是,兩地的傳統家庭價值都帶有父權和性別歧視的傾向,例如認為好女性就是好母親,女性應該生育和打理家務,而不是工作等,無疑會加劇對女性的壓迫。

這同時反映在兩地制度之上。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曾經設有「婦女地位委員會」(The Commission on the Status of Women),專責推廣性別平等,但在 2004 年被重組,2007 年後更完全取消。現時俄羅斯僅有兩個諮詢機構,一個隸屬於俄羅斯聯邦衛生部,另一個就是國家杜馬的「家庭、女性和兒童事務委員會」(Committee on Issues of Family, Women and Children),兩者均無法定權力和資源。同時,有學者指出兩個機構都十分保守,後者更提倡過收緊墮胎政策,只容許懷孕首 12 週的女性接受手術,議案最終在 2011 年通過。普京任內一直鼓勵婦女生育,認為人口是強國之本,但制度上並未為在職母親提供日間嬰兒照顧服務,迫使很多母親要麼辭職,要麼把育兒重擔推到家中長者身上。Dogangün 認為,這是讓女性「家庭主婦化」(housewifization)的政策。

至於土耳其,2011 年也曾重組政府架構,把「婦女地位和問題總局」(General Directorate on the Status and Problems of Women)降格成「家庭及社會政策部」(Ministry of Family and Social Policies)屬下機關,令婦女議題再難入進入政策議程。埃爾多安同樣是反墮胎分子,他在 2012 年曾把墮胎的女性比喻為武裝分子,指兩者都是殺人犯;當地雖然沒有禁止墮胎,但在一系列行政手段下,包括天價費用、醫院不提供資訊等,令一般人難以接受手術。他和普京同樣大力鼓勵女性生育,認為擁有年輕人口將會是土耳其的優勢,同時亦不鼓勵母親就業。Dogangün 引用 2012 年的人口調查指,土耳其 61.2% 女性為非就業人口,都是因為要處理家務而不能工作。

更可怕的是,很多女性長期面對家庭暴力,人身安全受到根本威脅,卻得不到政府正視。Dogangün 指,俄羅斯政府一直拒絕承認國家存在家庭暴力問題。根據其數字,截至 2013 年,普京時期的國家杜馬共否決了 40 條有關家暴問題的議案;執法機關又多數視家暴為家庭糾紛,而非人權問題。政府更於 2017 年減輕家暴刑罰,只要沒有造成骨折,施暴者最多只囚 15 日。至於土耳其因為一度爭取加入歐盟,有關家暴的法例相對完善,政府當局把反對家暴,包裝成維護家庭團結和保衛神聖的母親,可是女性依然沒有比在俄羅斯更安全。Dogangün 的受訪者認為,政府只是保護相夫教子的母親,而不是保護女性。當地女性被謀殺率依然很高,單是 2019 年就高達 430 宗,而當地今年一宗情殺案,亦再次引發民間示威抗議。